跨越生死的念想。
公交到站时,已是午后。临安北的老街区比余杭巷更安静,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的老房子大多挂着“危房修缮”的牌子,只有零星几家还住着人。苏晚熟门熟路地领着沈砚之往里走,转过两个街角,就看见一道半塌的花墙。
那花墙比余杭巷的更旧,青灰色的砖块大半都已松动,有些地方甚至塌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的黄土。墙根处长满了杂草,却唯独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留着一片空地——苏晚说,那是奶奶每年来都要清理的地方,说要给爷爷留着坐的位置。
“你看,”苏晚蹲下身,指着一块凸起的砖块,“这块砖就是我挖忘忧草时发现的,当时它压在草下面,砖面上还刻着点东西,我没敢多挖,想着等找着你,一起来看。”
沈砚之也蹲下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块砖的表面长着层薄薄的青苔,隐约能看见砖缝里嵌着点碎瓷片,和余杭巷花墙上的一模一样。他从布包里拿出小铲子,轻轻刮掉砖面的青苔,动作小心翼翼,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青苔一点点剥落,砖面上的刻痕渐渐显露出来——那是个“潮”字的起笔,竖弯钩拉得很长,和钱塘江石碑上的“潮”字、余杭巷花墙上的“生”字,有着一模一样的笔锋。沈砚之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抬头看向苏晚,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眼睛里闪着光,像盛着星星。
“是爷爷的字,”苏晚的声音带着点颤音,“和我奶奶说的一模一样,爷爷写‘潮’字,总爱把起笔拉得很长,说像钱塘江的潮水,能把念想带到临安来。”
两人合力将那块砖轻轻撬起来,砖下竟压着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半张词稿,纸边已经脆了,上面用毛笔写着几句词:“钱塘潮起,临安风起,半阙新词,待君来续。”字迹苍劲有力,正是祖父的笔迹。沈砚之的手指轻轻拂过纸页,能感受到墨迹的凹凸,仿佛能看见祖父当年写下这些词时,思念成疾的模样。
“这就是奶奶说的半阙词,”苏晚的眼眶红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词稿叠好,放进布包里,“奶奶说,爷爷当年走的时候,只写了半阙,说等回来,要和她一起把剩下的半阙写完。可他再也没回来,奶奶就把自己写的半阙藏在了余杭巷的花墙下,说等哪日,有人能把两阙凑齐,就是他们团圆的时候。”
沈砚之忽然想起,祖母手札里夹着一张同样泛黄的纸,上面也写着几句词:“花墙月下,纸鸢归家,半阙新词,与君共话。”当时他没在意,此刻想来,那正是苏晚奶奶写下的半阙词。两阙词合在一起,正是一首完整的《相思令》。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花墙的砖块“簌簌”作响,墙根的杂草也跟着摇晃。沈砚之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沙燕风筝从远处飞来,翅膀上的墨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那正是裱糊铺檐角的那只风筝,它竟真的飞来了临安北,飞来了花墙下。
风筝在花墙上空盘旋了两圈,线绳轻轻落在沈砚之的手边。他伸手握住线绳,只觉得一股暖意顺着线绳传过来,像祖父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苏晚也伸出手,握住了线绳的另一端,两人的手在阳光下交叠,像两朵并蒂的莲。
“奶奶说,纸鸢飞回巢的时候,就是爷爷和她团圆的时候,”苏晚的声音带着水汽,却笑着,“现在,他们终于团圆了。”
沈砚之望着空中的风筝,又看了看手中的词稿、怀里的绢帕和迷你沙燕,忽然觉得所有的遗憾都有了归宿。祖辈的牵挂,跨越了百年的时光,散落在钱塘潮、临安风、余杭巷的阳光里,被他们一点点拾起,拼成了完整的念想。那些离散的魂魄,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没写完的词,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处。
苏晚从布包里拿出那方残荷绢帕和青玉簪,将两朵残荷再次拼在一起,放在花墙下。阳光照在绢帕上,浅紫的荷与莹绿的荷交相辉映,像极了祖父和苏晚奶奶当年,隔着江,却彼此牵挂的模样。她又把那株忘忧草从布包里拿出来,小心地栽在花墙下的空地里,浇上带来的清水,说:“等它开花了,黄灿灿的,就像爷爷说的,像临安北的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