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当天的纸鸢草图,有的只画了个轮廓,有的已经细致到翅膀的纹路,每张草图旁边都写着日期和一句短话:“桃花开了,阿鸾该戴桃花簪了”“荷花开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去池塘边看”“桂花香了,今年的桂花糖,她有没有给我留”……
“他把临安北的四季,都藏进了这本册子里。”苏晚的眼泪掉在梅花瓣上,冰凉的泪珠浸润了干枯的花瓣,花瓣竟渐渐显出点淡淡的粉,像重新活了过来。“奶奶说,每年花开时,她都会往钱塘寄一包花瓣,桃花瓣、荷花瓣、桂花瓣,说让他知道家里的花开了,让他记得回家的路。原来他都收到了,都贴在了册子里,把她寄来的四季,都做成了念想。”
沈砚之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里面夹着片干枯的荷花瓣,比其他花瓣都大些,是临安北的红莲花瓣,颜色已经变成了深褐,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红。花瓣底下压着张未完成的图纸——纸上的纸鸢只剩下竹制的骨架,翅膀处还是空白的,旁边用淡墨写着:“待补‘归’字,寄往临安北,阿鸾收。”日期是民国二十五年九月初七,正是他失踪前一个月,离荷花谢幕还有最后几天。
“他到最后,还在想着把纸鸢寄出去,还在想着补完‘归’字,还在想着去找你奶奶。”沈砚之的声音发紧,眼眶热得发烫,忽然想起老茶馆的白发老者说过,民国二十五年秋,有个姓沈的裱糊匠,冒雨往邮局跑了三趟,手里攥着只没糊好的沙燕纸鸢,纸鸢翅膀上写着“临安北”三个字,说要赶在大潮来前寄出去,说“荷花开不了几天了,得让她知道我在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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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在摊开的图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跳动的星子。苏晚将所有图纸按日期在青石板上排开,从宣统三年到民国二十五年,二十四年的时光,一张张图纸连在一起,竟像幅长长的画卷。她忽然发现,每张图纸角落的风灯图案都在慢慢移动,从钱塘的渡口,到泉亭驿的石碑,再到余杭巷的裱糊铺,最后停在后园的花墙位置,像一条被时光记录的归途,弯弯曲曲,却始终朝着临安北的方向。
“他在用图纸画回家的路。”苏晚忽然明白奶奶临终前说的“纸鸢归处即家”是什么意思——那些被精心保存的图纸,那些写在背面的碎语,那些按季节收藏的花瓣,那些画了二十四年的风灯,都是祖父用思念铺就的归途。从钱塘到余杭,从年轻到年老,从生到死,从未间断,从未放弃,他一直在往家的方向走,往奶奶的方向走。
沈砚之将陶瓮里的图纸和“纸鸢记”小心地收好,放回陶瓮,又将陶瓮重新埋回槐树下,用泥土盖严实,却在原址留下了两朵刚摘的荷花——是从余杭巷口的池塘摘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粉嫩嫩的,像刚开的样子。他想起祖父诗稿里的句子:“槐树下的等待,比岁月长;纸鸢上的牵挂,比路远;荷花开时,归人便在眼前。”
离开时,苏晚忽然回头望了眼老槐树。枝桠间的晨雾已经散尽,阳光照在树干上,露出个旧纸鸢挂在最高的枝桠上——那是只沙燕纸鸢,翅膀已经褪色,却依旧完整,左翼上的“北”字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在对他们挥手,又像在低声说:“我终于等到你了,终于等到有人来捡走这些念想了。”
沈砚之牵着苏晚的手,慢慢往裱糊铺走。青石板路上的露水已经干了,留下些浅浅的印子,像时光走过的痕迹。他们手里捧着从陶瓮里取出的“纸鸢记”,怀里揣着图纸,像捧着祖辈跨越百年的牵挂,揣着一场终于要圆满的约定。
巷口的包子铺飘来肉香,卖麦芽糖的老人又推着车走过,铜铃声“叮铃铃”的,混着槐树叶的“沙沙”声,像一首温柔的歌。苏晚忽然笑了,眼角弯出浅淡的纹路,像奶奶当年的样子:“爷爷和奶奶,一定能看到的,看到我们找到了所有碎片,看到荷花开了,看到纸鸢终于飞回了家。”
沈砚之点头,望着裱糊铺的方向,檐下的沙燕纸鸢正在风里摇晃,翅膀上的胭脂字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祖辈温柔的目光,像那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