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也在抖,凿子的木柄被汗水浸得发滑。这一次,青石板下没有樟木盒,只有个更深的土坑,坑壁还留着当年挖的时候的指痕,坑底铺着层油纸,油纸已经发黑,一碰就碎。油纸下裹着个黑布包,布是粗麻布,边缘已经烂了,解开时,一股浓烈的樟木味混着点淡淡的血腥气涌出来——不是新鲜的血,是干了几十年的血渍味,淡得像错觉,却又牢牢钻进鼻子里。
布包里裹着的,是一绺用红绳捆着的头发,黑中泛着霜白,像墨里掺了雪,绕成个圆环状,中间缠着张揉皱的纸条,纸已经脆得像枯叶,稍微一碰就怕碎。
苏晚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洇开,墨色发淡,却能看清开头“民国八年,冬”几个字,下面画着只纸鸢,翅膀被拦腰画了道线,刻得极深,纸背都透出了毛边,像被生生扯断,连带着纸鸢的尾巴都歪了,像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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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爷爷的字。”沈砚之的指尖抚过纸鸢的断痕,指腹能摸到纸面下凸起的刻痕,那是用指甲反复划出来的,“民国八年冬天,奶奶说过,那年雪下得特别大,爷爷去泉亭驿送纸鸢,说是给临安北来的客商,就再也没回来。她去泉亭驿找了三次,只捡到只断了线的蝶鸢,翅膀上缠着几根头发,当时她就知道……”
他没说下去,苏晚却懂了。她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呓语,当时奶奶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反复念叨:“他总说,等编完一百根青丝绳,就用风灯照我回家……可那风灯,总在泉亭驿的方向亮着,我去了三次,只捡到只断了线的纸鸢,翅膀上缠着他的头发,还有半支荷花簪……”
苏晚把那绺头发捧起来,月光透过发丝,能看见里面混着些银白色的丝——是岁月在黑发里埋下的雪,每一根都藏着等待。红绳的结打得极紧,是祖父常用的“死结”,他说“死结扯不断,念想就不会散”。苏晚解了半天才拆开,手指被绳勒得发红,绳结里掉出个更小的纸团,展开是片撕下来的账册页,纸边还留着撕痕,上面记着行小字,字迹清瘦,却带着点认真:“阿鸾青丝,第七十三根,编于余杭巷裱糊铺,今日风大,纸鸢没放起来,她笑我手笨。”
“七十三根……”沈砚之忽然想起前院柜台下的那个旧木箱,是祖父当年装纸鸢的箱子,里面装着七十二只没完工的纸鸢,每只翅膀的竹骨里都藏着根红绳,当时他还纳闷,为什么每只都只糊了一半,“加上这根,正好七十四根。他是想编满一百根,每根都对应一只纸鸢,等编完了,就带着纸鸢去临安北找奶奶。”
他转身往铺子前院跑,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像在追赶什么。苏晚抱着那绺头发跟在后面,风灯在手里晃得厉害,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两只被线牵着的纸鸢,怕被风吹散。木箱被翻倒时,纸鸢散落一地,竹骨碰撞的脆响里,沈砚之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数着翅膀里的红绳——一根,两根,三根……七十二根,每根绳头都系着个小布条,布条是用宣纸剪的,上面用墨写着日期,从“民国八年正月初三”一直排到“民国八年冬月廿一”,一天都没断。
最后那只纸鸢是只沙燕,翅膀只糊了一半,宣纸上还留着没干的墨痕,画着半朵荷花。竹骨上缠着的红绳松松散散,像是没来得及系紧,布条上的日期被血渍晕开,暗红色的血把纸都浸透了,只能看清“泉亭”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他没编完。”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砸在纸鸢的竹骨上,溅起点灰,“他想编满一百根,用风灯照着你奶奶回家,可他走到泉亭驿,就走不动了……这只沙燕,是他最后糊的,还没来得及系紧红绳,还没来得及写上完整的日期……”
沈砚之没让她说下去,只是伸手把她扶起来。他从沙燕风筝的竹骨里抽出那根红绳,轻轻拽了拽,绳很长,正好能和风灯上的红绳接在一起,长度绕着风灯缠三圈还剩一截。他把那绺头发小心地缠在灯杆上,一圈一圈,像在把散了的念想重新缠起来,再用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