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日在铺子里糊风筝,见隔壁陈家的小丫头在巷口放风筝,线断了,风筝挂在老槐树上,她哭得直跺脚,眼泪掉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坑。我搬了梯子,把风筝捡下来,见翅尖上沾着点临安北的红泥——许是风把它从北边捎来的?我给风筝补了翅面,在翅根处写了你的名字,让小丫头拿去放,跟她说‘若这风筝能飞过钱塘江,就当替我问阿鸾姑娘好,问她近日可还安好’。那丫头仰着小脸问我‘阿鸾是谁呀’,我说,是我放在心尖上,日日想着、夜夜念着的人。
“泉亭驿的老驿卒昨日来铺子里喝茶,说钱塘江的潮这几日大得很,浪头能拍上岸,怕是过不了江。可我总想着,潮再大,也挡不住纸鸢飞;路再远,也挡不住人回家。今日这只蝴蝶风筝,我糊了整整三日,翅上的花纹是你最爱的缠枝莲,用的是你去年寄来的石青颜料,颜色鲜得很。竹骨里藏的这话,若是能落进你手里,便告诉你:我挺好的,每日糊风筝、修风筝,日子过得安稳,只是夜里总梦见你,梦见你梳头发时,发簪上的荷花开得正好,你笑着回头,问我‘这簪子是不是又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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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前日去巷口的茶馆买茶,见掌柜的女儿在学绣帕,绷子上绣的,正是你送我的那半朵荷。我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忍不住说‘这荷的花瓣该用金线勾边,才显得艳’,她抬头问我‘先生怎知阿鸾姑娘喜欢这样绣’,我没说——这是我和你的秘密呀,是你当年在泉亭驿的灯下,手把手教我的,说‘金线勾边,荷才像活的’。
“纸要写完了,窗外的风也起了,该去放这风筝了。阿鸾,等我。等我把这里的事了了,就带着槐树苗,踩着钱塘江的潮声,回临安北找你。”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风筝图案——风筝线拉得很长,线端系着颗歪歪扭扭的心,心尖上点着一点朱砂,像一滴落在纸上的胭脂,艳得晃眼。
苏晚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棉纸上,晕开一小片墨痕,她赶紧用指腹去擦,却越擦越花。她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的那方残帕——帕子是月白色的,边角有个极淡的风筝印,当时她只当是帕子在箱子里压久了,被别的东西硌出的磨损痕迹,此刻对着字条上的风筝图案,才猛地明白:那印子根本就是奶奶反复摩挲这图案,让布纹里都刻下了痕迹,才留下的印记。奶奶定是收到过这样的字条,才会把图案刻进帕子里,日日揣在怀里。
“我奶奶总说,”苏晚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水汽,像被雨水泡过的棉纸,“爷爷走后,每年春天都有蝴蝶风筝落在北花墙的瓦檐上,翅尖上总沾着余杭巷的槐花瓣。她以为是巧合,每次都把花瓣捡起来,收在青釉罐里,说‘等攒满一罐槐花瓣,他就回来了’。”她忽然起身,转身跑进铺子里的内屋,脚步声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急。片刻后,她捧着个巴掌大的青釉小罐出来,罐口缠着圈褪色的红绳,绳结打得与牛皮邮册封面上的一模一样。她打开罐盖,里面果然是半罐干枯的槐花瓣,瓣尖还带着点浅黄——那是余杭巷老槐树的花,临安北的槐花瓣是纯白的,绝不会有这样的浅黄。
沈砚之的眼眶也热了,鼻尖泛酸,指尖捏着放大镜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祖父航海日志的最后一页,上面没有航海记录,只画着一只蝴蝶风筝,翅膀上是缠枝莲花纹,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二十五年,春,送阿鸾。”那年春天,正是家里人说祖父在泉亭驿失踪的日子。原来他没去航海,也没失踪,而是留在了余杭巷,开了家小小的裱糊铺,日日糊着风筝,把对奶奶的思念藏在竹骨里,让风带着字条,一只一只往临安北飞,往奶奶的身边飞。
“你看这字迹。”沈砚之用放大镜指着字条里“缠枝莲”三个字,笔锋的末端有个极特别的小勾,与他在钱塘旧宅樟木箱里找到的祖父家书里的笔迹,分毫不差。那封家书写着“阿鸾亲启”,信封上画着半开的荷,却因民国二十六年的战火,没能寄出去,被压在箱底几十年,信纸都泛了褐色,墨迹却依旧清晰。
苏晚忽然想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