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门槛外积着雨的青石板上,雨水立刻漫上来,在信封上洇开一小片黑。沈砚之赶紧伸手去捡,指尖刚触到信封,就觉出纸的湿软——信封上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胀,笔画都晕开了,却还能清晰认出“阿鸾亲启”四个字,是爷爷的笔迹,清隽里带着股急劲,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怕写慢了,就再也寄不出去。
信封没封口,轻轻一捏,里面就掉出一张折叠的信纸。信纸薄得像蝉翼,是当年最便宜的毛边纸,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墨色深得发黑,能看出写的时候用了极大的力气:
“阿鸾,见字如面。
今天余杭巷的老槐树落了第一片叶子,黄中带点绿,我捡了片夹在信里。你总说秋天的槐叶像蝴蝶,翅膀软软的,能载着念想飞;可我觉得更像你上次剪坏的纸鸢翅膀——边缘毛毛糙糙的,却带着股韧劲,能扛住秋雨,能飞过钱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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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去邮局,老张说临安北的路又被淹了,雨太大,信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到。我把新糊的纸鸢挂在邮筒上了,尾巴上拴着你要的胭脂,是西街李记的新货,掌柜的说加了玫瑰露,比上次的那盒香,你肯定喜欢。我闻了闻,确实香,像你当年鬓边的珠花。
对了,上周在后院种的荷花发了芽,我扒开土看了看,芽尖是红的,老张说红芽的是重瓣荷,你肯定喜欢。等你回来,咱们就在花墙下再挖个小塘,种满塘的荷,让纸鸢飞过时,翅膀能沾着荷香,像落在花海里。
我在余杭巷等你,纸鸢会告诉你方向,槐叶会告诉你季节,荷花会告诉你,我没忘。
潮生
民国三十八年,秋”
信纸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简笔画:一只沙燕风筝,翅膀上写着个歪歪的“北”字,尾巴缠着一根线,线的末端系着颗歪歪扭扭的心,心里面写着“沈苏”两个字,挤在一起,像两个人贴着脸。
沈砚之的指尖抚过那个“北”字,忽然想起第三十章里那张旧地图——红圈连成的纸鸢轨迹,起点是钱塘,经过临安北,终点正是裱糊铺门口的这片青石板。他低头看向苏晚,她正用指尖一点点描着信里的“荷”字,眼里的雨珠滚下来,砸在信纸上,与墨迹晕在一起,像一朵突然绽放的墨荷,黑得发亮,却暖得发烫。
“奶奶说,她收到过很多爷爷寄的信,每封信里都夹着一片槐叶,春天的嫩绿,夏天的深绿,秋天的黄,冬天的枯。”苏晚的声音混着雨声,有点含糊,却字字清晰,“但这封……这封民国三十八年的信,她没收到。邮局的老人说,那年秋天雨太大,临安北的山路塌了,邮车陷在泥里,一车的信全泡了水,没一封送出去。”
沈砚之忽然站起身,拉着苏晚的手就往巷口跑。雨丝打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却刺得人心里发烫,比风灯的光还暖。裱糊铺后院的老槐树就在眼前,树底下的泥土松松软软的,还留着昨夜种花时挖的小坑,雨水积在坑里,像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着槐树枝桠的影子。
“你记得吗?第三十二章里,陶瓮里的种子包装纸上写着‘待两帕重逢,种于花墙下,荷开即圆满’。”沈砚之蹲下身,手指在湿泥里快速地刨着,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泥,“爷爷说的两帕,肯定就是我们手里的这两块!”
苏晚赶紧蹲下来帮忙,两人的手指很快沾满了湿泥,指甲缝里嵌着槐树叶的碎渣,却顾不上擦。泥土里的潮气混着槐根的腥气,扑面而来,却让人心里踏实——像在触摸祖辈留下的温度。
挖到半尺深时,沈砚之的指尖忽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冰凉凉的,裹着层湿泥。他放慢动作,一点点把泥拨开——是个铁皮盒,盒身锈迹斑斑,上面却还能看清锈着的一朵荷花,花瓣的纹路被人摸得发亮,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打开铁皮盒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片槐叶,每片都压得平平整整,叶脉清晰得像画上去的,按季节分了类,春天的嫩叶绿得发亮,秋天的黄叶带着点红,都用透明纸包着;还有半盒胭脂,红得像凝固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