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师傅,多谢了。对了,我儿子说,今晚的雨大,路上要是看到有人拦车,别停。”说完,他拄着拐杖走进雨里,几步就消失在树影里,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我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车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是那个女人。她抱着孩子站在车尾,还是低着头,声音细弱地说:“师傅,能……能给点水喝吗?孩子渴了。”
我刚想开门,突然想起老头刚才的话,手停在门把手上。这时,后座的货物突然“哗啦”响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心里一紧,壮着胆子说:“车里没水,你往前再走几步,村里有家小卖部。”
女人没说话,还是站在那。我透过车后窗看着她,突然发现她怀里的孩子一动不动,连哭声都没了。雨还在下,她的衣服却好像一点都没湿,碎花衫上的图案反而越来越清晰——那根本不是花,是一片片暗红色的血迹。
我吓得魂都飞了,猛地踩下油门,车子“蹭”地一下冲了出去。后视镜里,那女人还站在原地,怀里的孩子突然抬起头,我看见一张青紫的小脸,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口气开出奉家坳,我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车里的霉味越来越重,我打开车窗通风,摸出烟点上,手还在发抖。这时,我突然发现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个东西——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布包,拳头大小,不知道是老头落下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撮头发,用红纸包着,还有一张黄纸,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只认出了“奉”和“寿”两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赶紧把布包扔出车外,踩油门继续往前开。
到奉家村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村支书和几个村民在村口等着。我把货卸下来,村支书递过来一杯热茶,说:“周师傅,辛苦你了,这么大雨还赶来。”我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感觉暖和点,忍不住问:“叔,奉家坳那棵大樟树下,住的是哪家啊?我刚才拉了个老头,说儿子在那边等他。”
村支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说啥?奉家坳的樟树?那地方哪有人住啊!十年前村里的奉老头一家三口就在那附近翻车死了,老头、他儿媳妇,还有刚满周岁的孙子,一车人全没了。”
我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您说的奉老头,是不是穿蓝布对襟褂子,背有点驼?”
村支书点点头,眼神里满是诧异:“是啊,你怎么知道?他活着的时候就总穿那件褂子。后来村里人可怜他们,就在樟树下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起刚才那个布包,想起后视镜里没有影子的女人,想起那个青紫脸的孩子。村支书见我脸色发白,赶紧问怎么了,我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吓得他连连跺脚:“你这是遇到‘搭脚客’了!奉老头他们出事那天也是暴雨,据说他儿子本来让他当天回去吃饭,结果路上出了意外,这是执念没散啊!”
旁边一个年长的村民说:“周师傅,你赶紧去樟树下烧点纸钱,再求个平安符,不然要倒霉的。我们村以前有个猎人,晚上遇到他们娘俩,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我哪敢耽搁,让村支书找了些纸钱和香烛,跟着他往奉家坳赶。到了樟树下,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土坟,上面长满了杂草,坟前还放着个掉漆的竹拐杖——正是老头拄的那根。我哆嗦着点燃纸钱,火苗在雨里忽明忽暗,照得周围的树影鬼鬼祟祟。
烧完纸,村支书又带我去了村里的老中医家。老中医听完我的遭遇,皱着眉说:“还好你没给那女人开门,也没接她的东西。那奉家媳妇出事的时候怀着二胎,怨气重得很。”他给我画了张符,烧成灰兑水让我喝了,又用艾草给我擦了擦手心和额头,说:“这几天别再跑夜路,回家后把今天穿的衣服全烧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往回赶,路过落马坡时,特意看了眼路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雨水冲刷过的石壁泛着冷光。回到家后,我照着老中医的话做了,把那天穿的外套和裤子全烧了,还请人来家里洒了雄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