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抄起柴刀,慢慢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外面没人,只有湿漉漉的风刮进来,带着一股腥臊气。可就在这时,后窗突然“哗啦”一声被撞碎了,我看见一道黄影窜了进来,正是那只黄皮子,它的身后跟着一道惨白的闪电,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黄皮子窜到屋里,直奔我而来,一下子跳到炕上,躲在我的身后,瑟瑟发抖。我吓得浑身僵硬,爷也愣住了,手里的柴刀都忘了举起来。天上的雷声像是追着它来的,一道接一道劈在屋子周围,屋顶的瓦片被震得哗哗掉,窗户纸全被撕破了。
“它这是又来躲雷了!”爷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快把它赶出去!不然天雷会劈进来的!”
可那黄皮子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嘴里发出“吱吱”的哀求声,绿眼睛里满是恐惧。我看着它,想起上次它救我的事,不忍心赶它走。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了屋顶上,“轰隆”一声,屋顶的烟囱被劈断了,砖头瓦片往下掉,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爷急得直跺脚,拿起柴刀就要去赶黄皮子,可那黄皮子突然抬起头,对着爷叫了一声,声音尖尖的,像是在说什么。爷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脸色变得复杂起来,他盯着黄皮子看了半天,叹了口气,把柴刀扔在地上:“罢了罢了,欠你的债,今日就一次还清吧。”
爷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用红线系着的玉佩,是我太奶传下来的。爷把玉佩解下来,放在黄皮子面前,说:“这玉佩沾了我们家三代人的阳气,能帮你挡一次天雷。你拿了它,我们之间的债就清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们了。”
黄皮子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儿,用爪子轻轻把玉佩扒到自己面前,然后对着爷和我深深作了一个揖,又对着屋顶叫了一声。奇怪的是,它叫完之后,天上的雷声竟然渐渐小了下去,乌云也慢慢散开了,雨也停了。
黄皮子叼着玉佩,跳到地上,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窜出破损的后窗,钻进了夜色里,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爷找人修了屋顶和窗户,可那扇后窗的玻璃,不管怎么装,到了晚上总会自己裂开。爷索性把后窗封死了,用砖头砌得严严实实。
从那以后,林场再也没出现过黄皮子,我也再没见过那只躲雷的黄仙。可爷说,我们家跟黄仙的债,虽然用玉佩清了,但那东西记仇也记恩,这辈子都得敬着点。
后来我长大了,离开林场去城里上学,爷也退休回了老家。可每次遇到雷雨夜,我总会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想起那只立着作揖的黄皮子,想起那句尖尖的“小哥,看我像人不?”。
村里的老人说,黄仙躲雷,讨的是封,欠的是债,这债要么用阳气还,要么用恩情还,一旦沾上,就甩不掉。我有时候会想,那只黄皮子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修成了正果?又或者,还在某个雷雨夜,寻找着下一个愿意帮它的人。
前几年我回了一趟林场,那排砖房还在,只是更破旧了,周围的落叶松长得更粗了。我爷已经不在了,临终前他还叮嘱我,以后遇到黄皮子,千万别惹,也别轻易应声,万物有灵,该敬的就得敬着。
我走到当年爷的屋子前,那扇被封死的后窗,砖缝里竟然长出了几株不知名的小草。我站在那里,仿佛又听到了雷雨声,听到了那尖尖的哀求声,还有那道金黄的影子,在闪电中对着我深深作揖。
有些事,你不信不行,就像那雷夜的黄仙债,它真实得让你毛骨悚然,又深刻得让你记一辈子。因为在那些深山老林里,在那些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总有一些灵性的生灵,在用它们的方式,跟人类打着交道,结着恩怨。而我们能做的,唯有敬畏,唯有珍惜,别轻易欠下那些还不起的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