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汪氏的崛起与沉寂,在煌煌青史与地方志乘中,其轨迹清晰可循——军功赫赫,政绩斐然,世袭罔替,脉络分明。然而,在那被黄土深埋的陇西大地之下,在那被正史笔墨刻意忽略的角落,始终涌动着一股浑浊、诡谲而强大的暗流。于家族最核心的掌舵者之间,代代口耳相传着一道绝密的血训,关乎一处禁地。它并非带来祥瑞的福地,而是与家族命运死死捆绑的“活穴”,一道甘美却致命的诅咒。其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都几乎与汪氏的荣辱兴衰同步,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宿命符咒。
第一节 初现:汪世显的抉择与“镇龙”的肇始
故事的源头,必须追溯到家族的奠基者,那位在金戈铁马的乱世中,以审时度势与杀伐决断着称的汪世显。
金末贞佑年间,蒙古铁蹄已震响陇右山川。时任金国巩昌节度使的汪世显,正亲率麾下精锐,追剿一股溃散的西夏残兵。那是一个血色黄昏,追击至贵清山深处一道人迹绝踪的幽邃山谷。时值盛夏,谷外尚且草木葱茏,生机勃勃,谷内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亲兵惶然来报,战马无故惊惶,扬蹄嘶鸣,拒不肯前;就连那些曾搏杀狼群的獒犬,亦匍匐于地,夹尾哀鸣,兽瞳中充满了原始的恐惧。
汪世显心中疑云大起,命大军于谷外结阵警戒,只携数名胆大心腹,弃马徒步,深入探查。越往谷中,景象越发悖于常理。植被异常疯长,叶片肥厚如墨,色泽妖异,藤蔓纠缠,形同鬼爪。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吸入肺腑,竟引得人阵阵眩晕,耳畔似有万千细碎低语,如魔音贯脑,扰人心神。脚下土地,部分区域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无尽鲜血反复浸染、干涸,却又嗅不到半分血腥,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土腥味。
最令人灵魂颤栗的,是谷地中央那片巨大的洼地。那里寸草不生,唯有一片裸露的、光滑得反常的黑色巨岩。岩石中央,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赫然在目,宽仅数尺,纵向延伸却达十数丈,幽深漆黑,宛如大地缓缓睁开的一只冰冷巨眼。裂隙之中,正丝丝缕缕地蒸腾着淡薄却凝而不散的乳白色地气,在暮色笼罩下,泛着微弱的、非自然的磷光。伴随着谷中回荡的、不知源头的低沉嗡鸣与岩石摩擦般的异响,眼前一切,真如一头沉睡的凶物在缓慢苏醒,呼吸间吞吐着不祥。
汪世显命人以长绳坠重石探其深度,绳索放下近百丈,竟仍未触底,拉回时,绳索末端凝结着厚厚的、触之冰寒刺骨的白霜,仿佛探入了九幽寒狱。正当众人惊骇莫名之际,一名眼尖的亲兵在裂隙边缘的岩壁下,发现了被厚厚苔藓与藤蔓掩盖的人工遗迹。
奋力清除后,一段古老得超乎想象的遗迹显露出来。那是用巨大的、非本地所产的青黑色条石,以一种极为严谨的榫卯结构垒砌成的建筑基座,虽大部分已崩塌倾颓,但残留的基础依然坚固异常,石质冰冷。石壁之上,刻满了被风雨侵蚀大半,却仍可辨其形的古老篆文与狰狞图案。图案中,有兽首人身、举行诡异仪式的巫师,有面向地缝虔诚跪拜、却又面容扭曲的人群,更有被粗大锁链死死缠绕、形似地底蠕行生物的狰狞形象。文字艰深古奥,随军中一位曾涉猎金石古物的老幕僚,借着摇曳的火把光芒,耗费良久,才断续辨识出关键几句:
“汉成帝鸿嘉三年,秋,天陨凶星于东郡,煞气冲霄,地脉紊……敕令大司空,征发方士百人,以厌胜之法,聚其残魄,镇于此……立石为誓,后世妄动者,必遭星煞反噬,灾殃连绵,永世不绝……”
这竟是跨越千年,来自秦汉时期的古老封禁!
汪世显屹立于那散发着彻骨寒意的裂隙之畔,脚下大地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震动,与耳边那仿佛来自九幽的魔性低语交织。他身经百战,杀人无算,本不信怪力乱神,但眼前这超越常识的景象,结合这古老而严厉的警告,让他无比确信,此地蕴含着足以倾覆一方天地的莫大危险,或许,也藏着同样巨大的、凡人难以驾驭的机缘。史书中那些关于“镇物”与“地脉”的隐秘传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念头如电光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