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吃着。
“哎,教授,”耗子扒拉完最后一口粥,用袖子抹了把嘴,“隔壁弄堂老刘家的孙子,今儿个摆满月酒,请咱们去喝一杯。去不去?”
我没立刻搭腔,夹了一筷子酱萝卜,嚼得咯吱作响。心里头那根弦下意识地绷紧了。唉,还是少露面吧!
水生端起碗,把碗底最后一点粥刮进嘴里,放下碗,才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去吧,我和教授看店。”
他自从肺部落下病根,不能像以前那样下水,甚至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后,话就更少了,也更不愿意往人堆里扎。大部分时间,他就守着这前后店堂。
耗子看看我,又看看水生,咂咂嘴:“得,那我自个儿去。顺便给老刘封个红包,邻里邻居的,人情往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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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点点头:“去吧,酒少灌点。”
我知道耗子需要这个。在经历了那些跟阎王爷抢命的日子后,他比我们谁都更贪恋这活生生、闹哄哄的人间景象,得靠着这些,才能把那地底下的阴冷和绝望从骨头缝里挤出去。
吃完早饭,各忙各的,耗子带着给秀秀的那份回了趟家。
我走到店铺前厅,一块块取下厚重的门板,将“三川阁”那块小木牌挂了出去。晨光彻底铺满了门口的石板路,隔壁裱画店的顾老板也刚开门,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门槛。
“陈老板,早啊。”顾老板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脸打招呼,他有点富态,面团团的。
“顾老板早。”我也挤出点笑。
“今朝天气蛮好。”他用上海话闲聊,“水生身体好点了伐?昨天我看到他搬东西,力气大得来!”
“好多了,劳您惦记。”我应付着,心里却动了动。连外人都看出水生在好转,这是好事。
一个上午,店里鬼影子都没一个。我乐得清闲,坐在柜台后面,翻着一本讲古代矿冶的杂书,阳光晒得人浑身发懒,直想打瞌睡。
水生则在店里慢慢踱着,时而用鸡毛掸子拂去博古架上的浮尘,时而拿起一件器物,默默地端详。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墙角那艘乌篷船模型上——那是按他老家那条船缩着做的。每当这时,他的眼神就会飘忽一下,像是透过了这小小的模型,看到了奉节码头那浑黄咆哮的江水,听到了那扯心扯肺的汽笛声。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样子,继续手里的活计。
快到晌午,店里总算来了位熟客,是附近中学教历史的吴老师。他不为买什么值钱货,就喜欢淘换些有年头的杂项,旧墨锭、残碑拓片、或者有冲有裂的老茶壶。
“陈老板,最近可有收到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吴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地问。
我站起身:“吴老师,您来得巧。前儿刚得了两本民国时期的线装医书,品相一般,但里头有些偏方,看着有点意思,您过过眼?”
正说着,水生从后面搬出个看起来死沉的樟木箱子,里面是些零碎的瓷片和烂铜钱。他放下箱子时,面不红,气不喘,额角连滴汗珠子都没有。
吴老师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着水生,由衷赞道:“小伙子,气色好多了嘛!看来上海这地方,还是养人。”
水生抬起头,脸上挤出个算是温和的表情,点了点头:“嗯,好了,好了七八成了。”
吴老师又扯了几句闲篇,最后挑了两本医书,心满意足地走了。
送走吴老师,我回头,正对上水生望过来的目光。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里都明白。
耗子的吵闹,水生的沉默,吴老师这样的熟客,顾老板这样的邻居……这些零零碎碎的日常,正像温吞水一样,慢慢泡软我们被生死磨出老茧的心,把我们往这人世间里拉。
午饭依旧是耗子显手艺——一盆油光锃亮的咸肉菜饭,一碗清汤寡水的冬瓜虾皮汤。耗子一边给水生盛上堆尖冒顶的一碗饭,一边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