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过了一个街区。在一处更僻静的、种满了香樟树的街道拐角,领跑在前的张甯,终于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大狗子”,脸上带着胜利者才有的、明媚的笑容。这一次,没等彦宸再有任何动作,她便主动伸出手,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了他那只因奔跑而温热的大手,然后,用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强硬又温柔地,挤进了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的瞬间,彦宸感觉自己那颗漂泊了一上午的、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找到了归航的港湾。
两人牵着手,放慢了脚步,开始在香樟树影下慢慢地踱步。
沉默了片刻,张甯那清冷中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桌子擦得挺干净啊。”她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今天的天气,“你那位新同桌,还满意吗?”
来了。
彦宸心里一个激灵,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正式开始。他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一样,急切地解释道:“不是!我那是给你擦的!我哪儿知道要重新排座位啊?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就想着把咱俩的桌子都擦干净,让你来了能直接坐下……”
张甯“哦”的一声,声调拖得长长的,像一根柔软又坚韧的丝线,不紧不慢地缠上了彦宸那颗刚刚才放回胸腔的心脏,然后,缓缓地、一圈一圈地收紧。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看她的脸色。香樟树斑驳的影子落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让她那张本就清冷的侧脸更显得高深莫测。她目视前方,下颌线微微绷着,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秋水,让他心里愈发没底。他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了些,像是要从她的态度里汲取一点安全感。
“师父,”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了,自己赌气回家,不要我了呢。”
这句话,既是试探,也是撒娇。
张甯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前方的路面上收回,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若有所指,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尚待估价的古董。
“你做什么坏事了?”她问,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我就要生你气?”
一句话,瞬间将皮球踢了回来,还顺便给他扣上了一顶“做贼心虚”的帽子。
彦宸的头摇得更快了,恨不得在她面前摇出一片残影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没有!”他急忙辩解,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今天一天都老老实实地在教室里,就等着师父您大驾光临,给您请安呢!啥坏事都还来不及做!”
“是吗?”张甯终于舍得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那……‘写情书’,算不算坏事?”
这简直是陈年旧案!彦宸急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叫屈:“算!……算什么算啊!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不是我收钱帮人代写的吗?纯属勤工俭学,增加社会实践经验!我发誓,我连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都不知道!而且,而且那二十块钱的‘稿费’,最后还不是被老班给无情没收了!我才是受害者啊!”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说到最后,简直带上了哭腔,像一只被冤枉了偷吃小鱼干的猫,拼命想把自己的肚皮翻出来给主人看。
张甯看着他这副抓耳挠腮、语无伦次的滑稽模样,强忍着笑意,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见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彦宸刚松了半口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见她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那……‘对情诗’,算不算呢?”
如果说刚才那句是手榴弹,这句简直就是巡航导弹,精准制导,直击天灵盖。
彦宸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他甚至都忘了伪装,脱口而出:“那首《锦瑟》也不是情诗啊!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