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被淤泥和芦苇覆盖的河道旁。
一条破旧的小型槽船,如同幽灵般静静地停在岸边,船头立着一名戴着斗笠的艄公,见到沈万三,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言语。
“上船,快!”
霍去病低促下令。
潜渊卫们率先跃上船只,占据四周有利位置,警惕地注视着岸上和水面。
刘睿拉着苏檀儿的手臂,助她稳稳踏上有些摇晃的船板,欧冶子和沈万三也紧随其后。
所有人都上了船,槽船吃水明显深了一截。
那艄公依旧沉默,熟练地用长篙一点岸边,槽船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浑浊的河道中央,顺着微弱的水流,向着下游漂去。
直到此刻,直到那座庞大、森严的皇城被远远抛在身后,逐渐缩小成视野尽头一片模糊而压抑的轮廓,刘睿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失去了某种依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他站在船尾,任由冰冷的河风拂面,兜帽被吹落,露出他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
回望那越来越远的京城,目光穿透夜色,仿佛能看到母妃宫中那盏可能依旧亮着的孤灯,能看到那高墙之内依旧上演着的权力倾轧,也能看到那支打着他的旗号、为他吸引着明枪暗箭的“睿王仪仗队”
……
这里,埋葬了他最初的惶恐与蛰伏,也见证了他最初的崛起与谋划。
有屈辱,有不甘,有温暖,更有刻骨的仇恨。
“再见,京城。”
他在心中默念,声音里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告别过去的决绝,以及一种挣脱束缚、龙归大海的轻快与豪情。
“殿下,河上风大,当心着凉。”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斗篷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是苏檀儿。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手中还拿着原本属于她的那件旧斗篷。
刘睿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清澈沉静的眸子。
她没有多问,没有多言,只是安静地履行着她作为侍女的职责,但那细微的关切,却在此刻冰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熨帖。
他紧了紧斗篷,点了点头:“无妨。”
槽船在熟练的艄公操控下,灵巧地避开河道中的障碍,度渐渐加快。
两岸的景物飞向后掠去,漆黑的树林、荒芜的田野、偶尔闪过的零星灯火……一切都预示着,他们正在迅远离那个权力与阴谋的中心。
东方天际,墨色开始微微泛白,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
黎明将至。
霍去病走到刘睿身边,低声道:“殿下,按此度,天亮前我们可抵达‘黑水渡’,与等候在那里的商队主力汇合。
届时便可换乘大船,沿河北上,彻底脱离京城地界。”
刘睿“嗯”
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前方那未知的、被晨雾笼罩的河道。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
但既然已经踏出了这最关键的第一步,便再无回头之路。
潜龙,已离深渊。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踏在属于自己的征途之上。
而这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前行的槽船,便是这全新征途的,承载着野心、希望与未知的杀机,驶向命运的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