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去,文武官员们鱼贯而出宣政殿。
与来时相比,许多人脸上的肃穆变成了惊疑不定,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目光偶尔瞥向走在前方、脸色铁青的韩老将军,又迅移开,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方才殿上,刘睿那洞察秋毫的问责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王参军和张都尉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下去时那凄惨的模样,犹在眼前。
此刻,再无人敢轻易对那“百家学宫”
之事置喙,至少,在明面上不敢。
韩老将军——韩铮,几乎是第一个大步流星走出宫门的。
他年过五旬,身材依旧魁梧,常年的军旅生涯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一双虎目此刻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与深深的忧虑。
他没有乘坐车驾,而是沉着脸,径直朝着位于睿城西侧、自己那座不算奢华却充满武人硬朗气息的府邸走去。
几名平素与他交好、同样对“百家学宫”
持反对态度的文武官员,互相使了个眼色,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后面。
韩府,书房。
沉重的木门被韩铮反手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与窥探。
书房内陈设简单,四壁挂着北疆舆图和几把保养得极好的战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桐油和墨汁混合的味道。
跟来的几人,有掌管刑名的司法参军李焕,有负责部分粮秣调度的转运副使周明,还有两名同样是行伍出身、如今在军中担任闲职的老牌校尉。
“岂有此理!
简直是岂有此理!”
韩铮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愤懑,一拳砸在厚重的楠木书案上,出“咚”
的一声闷响,震得笔架上的毛笔一阵晃动。
“殿下……殿下他怎能如此糊涂!”
司法参军李焕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他捋了捋颌下的短须,叹了口气道:“韩公,慎言啊。
殿下今日之举,虽是……雷霆了些,但那王明、张焕之事,证据确凿,殿下处置的并无不妥。”
他先定了调子,表明并非要反对刘睿本人。
“老夫说的不是这个!”
韩铮烦躁地一挥手,“惩治贪腐,整饬军纪,老夫举双手赞成!
老夫说的是那‘百家学宫’!
李参军,周副使,你们也都是读圣贤书出来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殿下被那些江湖术士、奇技淫巧所蛊惑,行此……此离经叛道之事吗?”
转运副使周明苦着脸道:“韩公,殿下的决心,您也看到了。
今日殿上,谁敢再多言?殿下离疆数月,此番归来,气势更胜往昔,尤其那洞察之力……简直如神如鬼。
此时触怒殿下,绝非明智之举啊。”
“明智?何为明智?”
韩铮猛地转身,虎目圆睁,瞪着周明,“眼看着殿下将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杂学,与圣贤之道并列,乱了纲常,坏了规矩,这就是明智?周明!
你忘了我们当初为何追随殿下?不就是为了扫除奸佞,还这北疆,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一个正统秩序吗?!”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老军人的执拗和悲愤:“殿下是雄主,这一点老夫从不怀疑!
他能带领北疆走向强盛,老夫也坚信不疑!
可这强盛,当以正道行之!
孔孟之道,仁义礼智信,方是立国之本,教化之基!
如今却要弄什么百家争鸣,让那些匠人、方士之流,与士子同堂,这成何体统?!”
一名老牌校尉瓮声瓮气地附和道:“老将军说的是!
咱们当兵吃粮,靠的是真刀真枪,悍勇拼杀!
那些个机关巧器,听起来花里胡哨,真到了战场上,顶个屁用!
难道还能指望木头疙瘩去抵挡胡人的铁骑弯刀?殿下定是被那新来的什么公输衍给蒙蔽了!”
另一名校尉也点头:“还有那什么江湖高手,个人武勇再强,于万军丛中又能如何?打仗,靠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