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巨轮,裹挟着钢铁、火焰与血肉,在朔风城下日复一日地残酷碾压。
城墙的每一块砖石,似乎都浸透了血腥气,垛口上布满了刀劈斧凿与箭簇留下的斑驳痕迹。
然而,与城外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疯狂攻势相比,朔风城内,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硝烟与疲惫的土壤中,悄然破土,顽强生长。
今日的攻势格外猛烈,胡人似乎将连日受挫的怒火全都倾泻在了这最后的疯狂上。
直到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如同胡人抛洒在城下的血液,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进攻浪潮才不甘地退去。
城头上,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疲惫所笼罩。
幸存的士兵们背靠着冰冷的垛口,或坐或躺,大口喘息着。
许多人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甲胄上凝固的暗红与新鲜的猩红交织在一起,脸上混杂着硝烟、血污和汗水,只有那双经历过生死洗礼的眼睛,在疲惫的深处,依旧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血腥、汗臭、火烧后的焦糊、以及一种名为“战争”
的独特铁锈味。
伤者的低声呻吟,武器偶尔碰撞的轻响,更衬托出这战后间歇的死寂。
也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战鼓与号角的声响,从城墙内侧的马道下方传来。
是梆子声,清脆而富有节奏。
紧接着,是杂沓却并不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种压抑着的、带着关切的嘈杂人语。
守城的军官和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警惕地望向马道口。
然而,映入他们眼帘的,并非增援的士兵,而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朔风城的百姓。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位须皆白、被尊称为“乡老”
的长者,他们神情肃穆,步履却异常坚定。
身后,是壮实的汉子们,两人一组,抬着硕大的、冒着滚滚白气的木桶,那诱人的食物香气,瞬间冲淡了空气中令人窒息的血腥。
妇人们挎着盖着干净白布的篮子,篮子里是堆得冒尖的、刚出笼不久还带着温度的杂面馍馍。
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吃力地提着水罐,小脸上满是郑重。
“将士们!
辛苦啦!”
“快,喝口热汤,驱驱寒气!”
“乡亲们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呼喊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城头的死寂。
这些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自内心的、质朴的关怀。
士兵们愣住了。
他们看着这些平日里或许只是街坊邻里、甚至素不相识的百姓,此刻却冒着风险,将家中可能仅存的好东西送上这危险的前线。
一种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垮了疲惫筑起的心防。
一个伙长模样的军官喉咙动了动,沙哑着嗓子道:“……这……这怎么使得……”
一位乡老走上前,亲自舀起一勺浓稠的肉骨野菜汤,倒入一个士兵捧着的破口陶碗里,声音沉稳而有力:“如何使不得?你们在前头流血拼命,为的是谁?不就是为我们这些老骨头,为你们的父母妻儿吗?我们送不上阵,杀不了敌,难道连一口热汤,一口吃食,还不能送到你们手上?”
那士兵看着碗里翻滚的热气和几块实在的肉骨,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低下头,大口喝了起来,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仿佛将冰冷的四肢百骸都熨帖得温热起来。
更多的人默默接过百姓递来的碗和馍馍。
没有人争抢,没有人喧哗,只有一片沉默而迅的吞咽声。
那粗糙的杂粮馍馍,就着咸涩的泪水,仿佛成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一个头几乎全白、背脊佝偻的老妪,颤巍巍地走到一个靠在垛口下、手臂缠着渗血布条的年轻士兵面前。
那小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嘴唇因失血和疲惫而有些白。
老妪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还带着她体温的煮鸡蛋,不由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