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陛下圣虑深远!要挪就一步到位,北平是前元大都,根基还在,有陛下坐镇指挥,我铁骑出居庸关、古北口,一月之内便可直捣虏庭!而且北平近海,水运陆运都方便。”
他话音刚落,侍立在侧的朱允熥提起茶壶,为他半满的茶杯又续上了热茶,滚烫的茶水迅速注满杯盏,直至边缘,眼看就要溢出。
这失礼的举动让蓝玉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
待蓝玉说完,冯胜微微摇头接口道:
“蓝玉,北平固然前出,却也过于险要。如果虏骑绕道破关,则京师震动,天下危急。关中是四塞之地,表里山河,易守难攻,也该考虑。”
不等冯胜话音落地,朱允熥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清嗓子般的轻咳:“嗯、嗯嗯……”
此情此景,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朱标眉头一皱,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
朱元璋直接开骂:“你个小兔崽子,嗓子眼里长鸡毛了?咳什么咳,咳你爹个腿,欠揍玩意儿!”
朱允熥立刻缩了缩脖子,低下头。
傅友德见气氛稍缓,这才开口道:“宋国公确是老成谋国之言。只是…关中自唐末以来,水利失修,物产远不及江南,百万军民供给全靠漕运,又是逆流而上,未免太难了。洛阳居天下之中,漕运四通八达,北控燕赵,南引江淮,也是个稳妥之选。”
三个人三种主张,汤和说道:
“无论迁往哪里,都是浩大工程。北平残破,关中凋敝。天下初定,民力有限,迁都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信国公这番话,如同一瓢冷水,殿内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朱标道:“信国公所言甚是,迁都动辄耗费亿万钱粮,征发数十万民夫,不可不慎。若真要迁,也需做好万全准备。至于地点……关中似乎更为稳妥。”
此言一出,朱允熥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来了,历史的车轮正朝着既定的深渊碾去。
祖父倾向于关中,父亲也认同关中……下一步,便是派遣太子视察陕西。然后……便是那场要了父亲性命的劳累过度引发的沉疴。
关中经济上过度依赖东南漕运,物流成本极高,会拖垮整个帝国。北京会成为帝都,成就天子守国门的气魄,却也埋下诸多隐患。
可他现在一个字都不能说。咳两声都被老爷子骂个没完,要是胆敢开腔反对……估计会被老爹乱棍打死。
会议又进行了半个时辰,最后也没能下结论,蓝玉还跟汤和吵了起来。
朱元璋并不急于一锤定音,最后挥挥手:“蓝玉你他娘的是属疯狗的吗?怎么逮谁咬谁?莫非只许你一人说话,不许别人说话?好了,今天先议到这儿,你们都回去再想想,过几天再议。今日之言,出得此殿,勿与外传。”
众臣躬身告退,朱标也行礼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朱元璋对朱标说道:“关中究竟如何,还得亲眼去看看。你近日准备一下,待天暖了,替咱去陕西走一遭,仔细勘察山川形胜、民情风俗。顺便把朱樉那个混账押回来,三秦百姓可被他祸害惨了。”
朱标恭敬应答:"预计四月就能启程。"
朱允熥端着茶盘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溅了出来,他迅速低头,用眼角余光扫过祖父的侧脸,又看向父亲即将离去的背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见父亲转身走向殿门,他心中焦急,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想要紧随其后。
刚低着头跟着朱标的背影迈出两步,身后传来朱元璋一声低喝: “允熥!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