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澄抬手示意:“但说无妨。”
“弟子曾见匠人搬运铁器,忽生一惑,若有两颗铁球,一颗重五斤,一颗重三斤,在同一高处同时放手,先生以为,哪一颗会先落地?”
这话一出,黄子澄先是一怔。
他毕生钻研四书五经,哪曾想过这种“匠人才会琢磨”的问题?
稍作思索,便想当然地开口:“自然是重的先落地。重物坠地,本就比轻物迅疾,此乃常理。”
说罢,他还觉得这问题太过浅显,转头看向朱允炆:“二殿下,三殿下问的这问题虽偏,却也有趣。你平日博览群书,想必知道其中缘由,与他说说吧。”
朱允炆立刻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
“三弟这问题,其实《列子》中早有提及。昔日杞人忧天,论及天地坠陷,便说‘重物易坠,轻物难落’。再说,孔圣人虽未直接论及铁球,却也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重为根本,轻为末节,根本之物自然先至。”
他越说越笃定,还引了朱熹的注疏:
“朱文公也曾说‘理在事先,物循其理’,重球之理便是速坠,轻球之理便是缓落,这是天地间的定数,哪有同时落地的道理?三弟怕是平日少见重物坠地,才会有此疑问。”
说罢,还瞥了朱允熥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你果然无知”的轻蔑。
朱允熥不气反笑,语气依旧平和:“二哥讲的道理果然精深。要不,咱们实际验证验证?是重的先落地,还是轻的先落地,看一眼便知道。”
“这有什么好验证的?”朱允炆立刻皱眉,声调都高了些,“这等显而易见的常理,还用得着费这功夫?”
“二哥这话有些不对。”朱允熥立刻接话,目光转向黄子澄,“夫子云,‘格物而后致知’。咱们连物都没格,怎么敢说知其理?两个铁球哪个先落地这点事,都弄明白,岂不殆笑大方?”
这话一出,底下立刻起了哄。朱楩先拍了桌子:“允熥说得在理!光说不练假把式,试试怎么了?”
朱橞也跟着叫嚷:“对,看看才甘心!”
连一旁的朱高炽也跟着凑趣。
黄子澄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暗恼这些皇子“不务正业”,可架不住众人起哄,他一个讲官根本压不住,只得咬着牙应了。
不多时,宫人便从库房取来两个铁球,一个五斤重,一个三斤重。
朱高煦自告奋勇,捧着铁球就上了二楼阁楼。等他站定在栏杆边,底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放手了啊!”朱高煦喊了一声,手一松,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两个铁球同时砸在了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朱允炆脸上的得意僵住,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黄子澄抚着胡须的手顿在半空,脸色青白交错,方才的底气荡然无存。
朱允熥转向面如土色的黄子澄:
“黄先生,铁球已然落地,结果一目了然。学生愚钝,还想请教先生,方才您与二哥都言之凿凿,说重者必先落地,还引经据典,说是‘天地定数’。可如今这两颗铁球,却偏偏同时触地。这……究竟是圣贤书上的道理错了,还是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未能领会其真义,以至于……死读书,读死书了呢?”
黄子澄仿佛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事实就摆在眼前,任何引经据典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可笑。
那引以为傲的学识,那平日训诫学生的威严,在此刻摔得粉碎。
朱允熥却不给他喘息之机,上前一步说道:
“先生总教导我们‘格物致知’,要亲历亲察。今日这铁球,便是最好的‘格物’。
若只知捧着书本,对眼前事实视而不见,甚至以‘常理’搪塞,拒绝探究,这岂非与圣人之道背道而驰?
读圣贤书,若只学得一个固步自封,一个罔顾事实,那这书……不读也罢!”
堂下一片哗然,皇子皇孙们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