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幸灾乐祸的眼神。
黄子澄猛地一甩袖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日……今日讲经到此为止!” 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大本堂外走去。
朱允炆站在原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朱允熥没打算就此打住。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五。既然要打脸,就得打得彻底,打得干净。
他往前又迈了一步,声音很高,故意让黄子澄也能听个真切:
“诸位叔父、诸位兄弟,方才黄先生断定重球必先落地,我倒由此想起个有趣的问题,想与大家一同琢磨。”
这话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兴致。
朱允熥不紧不慢说道:“若依黄先生之理,五斤铁球比三斤的先着地。那咱们不妨再想一步——若是将这两个铁球绑在一块,变成一个八斤重的铁球,结果又会如何?”
他刻意顿了顿,留给众人思索的空隙。
“这里头,可就生出个两难的道理了,一方面,三斤的铁球轻,落得慢,它被绑在五斤的铁球上,岂不是会拖累后者,让五斤的铁球落得比单独时还要慢些?”
他目光扫过众人若有所思的脸庞,话锋陡然一转:
“可另一方面,绑在一起后,总重达到了八斤,比原先任何一个都重!按‘重者先落’的规矩,这八斤的铁球,岂非又该比五斤的铁球落得更快才对?”
他双手一摊,做出个无可奈何的姿态:
“这就奇了!同一个铁球,怎会既落得慢,又落得快?这前后矛盾的道理,实在想不明白。等明天黄先生来讲学的时候,可得好好请教请教?莫非这天地间的定数,自个儿打起架来了?”
这最后一句话,在大本堂内炸开。
“妙啊!”朱楩第一个拍案叫绝,笑得前仰后合。
朱权也摇头晃脑地叹道:“允熥此问,真乃诛心之论!”
其他皇子皇孙也纷纷反应过来,低语声、嗤笑声此起彼伏,朱允炆面色更加惨白,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黄子澄是位妥妥的学霸,洪武十七年高中江西乡试第二名,洪武十八年更是连夺会元、屈居探花,如此骄人的科考履历,令他一向自视甚高。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竟在阴沟里翻了船。听着身后堂内肆无忌惮的嗤笑声,他心中又羞又恼,脚下步履匆匆,只想尽快逃离这难堪之地。
此刻他才猛然惊觉,那个一向被他小瞧的三皇孙,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人下不来台。
他哪里知道,朱允熥对他早已了如指掌。
在朱允熥看来,这人名声虽响,内里却是个只会死读书、认死理的草包。除了舞文弄墨、空谈仁义,于军国大事上并无真知灼见,偏偏还固执己见,听不进人言。
后来朱允炆窃居大位,最为倚重的便是黄子澄、齐泰与方孝孺这三位“大贤”。
黄子澄力主削藩,提出那套先易后难的策略,放着最强的燕王不动,先去收拾周、齐、湘等弱藩,打草惊蛇,逼得湘王朱柏阖宫自焚,天下震动。
待到燕王称病,请求放回在南京为质的三个儿子时,又是他主张遣返以“示诚”,生生放虎归山。
及至靖难兵起,更是全力举荐李景隆挂帅,取代老成持重的耿炳文,致使数十万大军屡战屡败。
三次抉择,三次踩坑,堪称坑货中的法拉利。
齐泰身为兵部尚书,倒算是个务实派,与黄子澄常常意见相左。
方孝孺更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醉心于恢复西周古礼,甚至要推行井田制,智商超级感人,喜提诛十族大奖。
看着黄子澄落荒而逃,朱允炆又羞又恼,闷头收拾书匣,狼狈不堪走出大本堂,他需要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好好梳理一下纷乱如麻的心绪。
正当他在亭子里暗自嗟叹时,身后传来一声“二哥“,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转过头,朱允熥正望着他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