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想的那些事都做成。但他也清楚,皇祖父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父亲坐在身旁座位上,正闭目养神,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发。
他得守在父亲身边,提醒他按时歇息,劝他多动一动,保重身体。这是更要紧的事。
朱元璋透过帘隙望着窗外,有老人在儿孙搀扶下抬手抹泪,有妇人抱着幼儿默默垂首,许多汉子红着眼眶,深深作揖。
他征战半生,受过万民欢呼,见过城池归附,却很少见过这样沉默而真挚的离别。这些百姓的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谄媚,只有不舍与感激。
两个多时辰后,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南京城。这一趟去溧水,宫里宫外并无人知晓。马车在宫内停下,朱元璋回了乾清宫。朱标与朱允熥一路走回东宫。
踏入东宫院门,吕氏迎上前,顺手接过朱标解下的披风。
朱允炆极不自然地打了声招呼,眼中的尴尬藏都藏不住,朱允熥报以天真无邪的微笑。
次日,朱标到了文华殿,内侍呈上一份军报,征北大将军蓝玉已率军行至扬州,预计正午时分抵达南京。
南京城外,江东驿,朱允熥与一众官员静候。
午时将至,官道扬起滚滚黄尘。先见旌旗招展,猎猎作响,随后马蹄如闷雷滚地,渐次清晰。
队伍前列,蓝玉端坐骏马之上,身披染尘征袍,目光锐利如鹰。
他一眼便看见了迎接队伍前列的朱允熥,利落翻身下马,未与众人寒暄,双手捧着大将军印信,递到朱允熥面前,声若洪钟说道:
“殿下,臣蓝玉,交印!”
这一举动出人意料,徐辉祖和李景隆面面相觑,这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整幺蛾子,究竟图啥啊?
朱允熥立刻后退半步,双手虚扶:
“大将军征战辛苦了!此乃国之重器,允熥不敢僭越,还请大将军即刻入宫面圣,亲自奉还印信为上。”
蓝玉将大军交给左副将军孙恪统领,依制前往五军府交割,自己则随朱允熥入宫。
乾清宫外,侍卫通传声落,蓝玉整了整征袍,昂首直入。
至御前,他并未行大礼,只抱拳一揖,声若洪钟奏道:
“陛下!臣幸不辱使命,已踏破北元王庭,尽剿残虏!”
朱允熥静立一侧,心头不由一紧。
大将军你确实立下不世之功,满朝皆知。可刚回朝便如此不拘礼数,言语间不见半分谦抑,未免太过傲慢。
他望向御座上的祖父,只见皇祖面色如常,不见喜怒。
朱允熥心里越发不安,立了功便忘形,岂是臣子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