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终有散场时,第二天,皇宫恢复了惯常的庄严肃穆,只不过,空气中残留着昨日的喜庆与酒香。
宫人们收拾着残局,低声谈论着昨夜的盛况,最令他们津津乐道的,还是皇太孙所获得的荣宠。
即使是瞎子,也能明白无误地看到皇爷的偏爱。每一个皇子皇孙献诗献礼,皇爷都乐得合不拢嘴。但轮到皇太孙时,笑容却格外灿烂。
朱允炆进入大本堂,悄无声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
他瞥见朱允熥整张脸都闪闪发光,显然还沉浸在兴奋中。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我啊?这两个声音盘踞在朱允炆头脑中,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方孝孺讲的《春秋》大义,不像黄子澄那样咄咄逼人,堂下诸王世子倒也听得进去。
朱允炆魂不守舍,讲官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雾。
他眼前反复晃动的,是皇祖拉着允熥的手,还有那幅刺眼的全家福。
课间休息,他看见朱允熥被朱权、朱楩等人众星拱月般围住,还在讨论寿宴的细节,笑声朗朗。
朱允炆只觉得这笑声无比刺耳,令他莫名地烦躁。
他默默起身,走到殿外廊下透口气。
廊下,几个洒扫的太监正靠在一旁偷闲。
一个面皮白净、看着就很机灵的瘦太监咂着嘴道:
昨儿个那场面,真是开了眼了。皇太孙殿下那幅画,可算是送到万岁爷心坎里去了。
旁边一个胖太监一边捶着腰,一边撇嘴:"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知道以前常来的黄先生、齐先生吗?
怎么不知道?前几日不还闹得沸沸扬扬吗?一个年纪最轻的小太监好奇地凑过来。
那个瘦太监嗤笑一声,神秘地压低声音:
早就凉了!就在万寿节前一天,两辆破马车儿,悄没声儿地从聚宝门出去了。
说是升了学政,可云南、广西那鬼地方,跟流放有什么两样?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凄凄惨惨哟。
一直沉默着的老太监终于开口,慢悠悠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头也不抬:
你说京城待得好好的,为啥会去那儿啊?跟错了人,押错了宝,就是这下场。
他停下扫帚,语气意味深长:
所以说啊,不该伸的手,别伸;不该惹的人,别惹。在这宫里头,想要活得久,就得学会看风向。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浇在了朱允炆身上。
他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老师......已经走了?
在自己还在为寿宴上的失意而愤懑时,他们早已被皇祖父像扫除尘埃一样,无声无息地清理出了京城。
朱允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到下学的。
他失魂落魄回到寝殿,那几个太监的闲谈如同魔咒,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他坐在书案前,想读书静心,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秋风萧瑟,卷动着枯黄的落叶,更添几分悲凉。
几杯冷酒下肚,醉意混着无尽的疲惫袭来,他支撑不住,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
他发现自己站在东宫庭院中,天色灰蒙,不见日月。
忽然宫门被粗暴推开,一群面目模糊,身着葵花团领衫的太监无声涌入,为首那人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卷轴。
圣旨到,二皇孙允炆,即刻就藩凤阳,不得延误!钦此——
不!我不去!朱允炆嘶声呐喊,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皇祖父不会如此对我!我要见父王!我要见皇祖父!
宣旨太监脸凑近了,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二皇孙,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您是体面人,何必闹得如此难堪?
朱允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你们把我像丢抹布一样丢出去,还跟我讲体面?我为什么要顾体面!这体面谁爱要谁要去!
话音未落,左右太监一拥而上,铁钳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