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宫城寂静,唯有乾清宫西暖阁灯火通明。
朱元璋、朱标、朱椿和朱允熥四人,围坐在榆木膳桌旁。一顿沉闷的晚膳用完,朱元璋率先打破了沉默。
“朱椿,你刚接手宗人府,咱就把老二这混账事丢给了你。说说吧,打算怎么办?”
朱椿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温润,只剩下一片决然。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随身文书中取出一厚摞卷宗,轻轻放在矮几上。
“父皇,这是儿臣今日整理的,近三年来御史、地方官、军中将领,所有弹劾二哥的卷宗摘要。事无巨细,全部在案。”
朱元璋朝朱允熥扬了扬下巴:“念!”
朱允熥站起身,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洪武十九年,秦王强占富平民田三百顷,打死佃户十七人;”
“二十年,秦王私铸钱币数额巨大,以次充好,强买百姓金银,有不从者,直接投入王府大牢活活打死…”
“二十一年,秦王无故鞭挞王府长史,至其死亡,欺瞒朝廷,谎称病死…”
“直至此次西征,杀害降卒,掳掠妇女,以致边陲生变……”
每念一条,朱标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朱元璋的眉头也锁紧一寸。
“够了!”
朱元璋一声低吼,咬牙切齿地骂道:
“圣人说,小时候不听话,长大了没出息,老了还不肯死,这种人就是十足的贼!朱樉这个畜生,三条全占!老天怎么不把他收了去!啊?”
朱椿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直视着父亲,说道:
“二哥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荒唐’二字能形容的。
与民争利,是为不仁;
虐杀属官,是为不义;
阵前杀降,是为不智;
败坏纲纪,是为不忠!
二哥身为诸王之长,犯下如此大罪若不严惩,怎么能让天下人心服?
又怎么警示其他弟弟?”
见父皇不吭声,他的语气愈发激昂:
“我们朱家这么多兄弟子侄,现在都眼睁睁看着二哥呢!
如果二哥这样胡作非为,都能被轻轻放过,他们会不会觉得,
《皇明祖训》不过是纸上空文,皇家的法度也能看人下菜碟?”
“到那时,人人效仿,个个心存侥幸,我大明宗室,岂不成了藏污纳垢、法外逍遥之地?
从此之后,国将不国,家将不家,被天下人耻笑!”
好家伙!
朱允熥垂着眼睑,心里连连惊呼。
‘我这十一叔,平时温良恭俭让,像个没脾气的面人儿,没想到一坐上宗人府的位子,竟能爆发出这么强的能量!’
‘这哪是文弱书生,分明是隐藏的钢铁直男,除恶急先锋啊!’
‘他看得太透了。秦王带头违法,这口子要是开了,后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叔叔们还不得闹翻天?’
‘现在不把规矩立起来,等老爷子……等父亲将来……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十一叔这是要杀鸡儆猴,用二叔这颗最臭的鸡蛋,敲碎所有藩王心里的侥幸!’
‘不过……’朱允熥念头一转,
‘按原本的历史,我这便宜二叔,在洪武二十八年,因为太过荒淫无度,把自己给作死了。’
‘现在看似是严厉惩罚,说不定反而是救他一命?把他抓到南京严加看管,戒酒戒色,搞不好还能多活几年。’
‘这就叫,看似无情却有情?十一叔这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啊!’
朱椿的表态,显然出乎了朱元璋和朱标的预料。
他们都以为,以朱椿温和的性子,最多就是建议骂一顿、罚点俸禄,或者关一段时间禁闭。
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摆出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的架势。
朱标咳嗽了两声,忧心忡忡地说:
“父皇,朱椿说的在理。但老二毕竟是诸王之首,处罚太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