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听了这话,朱标又想起年少时,曾与父皇讨论过七国之乱的教训。
当时他就认为,过错在诸王一方,而父皇则认为,过错在景帝一方。
朱标默然良久,终于说道: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宗藩改制关乎国本,千万不可操之过急。眼下册立大典在即,这个关口,莫要横生枝节。去吧。”
朱允熥不再多言,行礼退下。
次日是洪武二十五年五月初六,离皇太孙册立大典只差两天。
天色未明,蜀王朱椿就己带领宗人府与礼部官员,肃立于端本门台阶之下。
朱允熥也早已沐浴更衣。
他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着赤色盘领袍,袍上隐约可见金线织就的威严山纹,腰上束着金玉带。
这一身皇太孙礼服,比他平日所穿的常服,沉重一倍不止,仿佛是将社稷的重量,也一并披在身上了。
首领太监夏福贵轻步入内,躬身禀报:“殿下,蜀王千岁与礼部官员已到齐。”
朱允熥颔首:“请十一叔进来。”
简单的见礼后,朱椿正色道:
“太孙殿下,依祖制,今日当行祭告宗庙之礼,先行至奉先殿,再谒太庙。”
他递上流程,“礼部仪注在此,请太孙殿下过目。”
朱允熥接过,略一浏览便道:“有劳十一叔与各位大人,这便出发吧。”
仪仗静穆,簇拥着他的乘舆穿行在晨曦微露的宫城。
朱允熥端坐其中,静静地听着舆车轮子的辘辘回音。
奉先殿内,烛火与香云交织,先祖的神位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赞礼官悠长的唱喏声响起。
朱允熥跪下叩首,膝下的金砖冰冰凉凉,鼻尖萦绕着清冽的烟气。他亲手将祭酒高举过眉,玉爵沉甸甸的。
奉先殿礼毕,一行人转而前往太庙。这里的规制更为宏大,乐舞更为庄严,肃穆的钟鼓雅乐,仿佛敲在人的心口上。
整个祭告异常繁琐,容不得丝毫差错,礼成已是午后。
朱允熥眉间虽有一丝倦意,但并未停歇,简单用膳后,随即前往文华殿,进行至关重要的“习仪”。
礼部尚书亲自讲解,从出宫时辰,到受册宝时的姿势,掰开了,揉碎了,事无巨细,反反复复叮嘱。
朱椿则如同最严苛的考官,不时出声打断:“殿下,授宝时,腰背需再挺直半分,方能显出我大明皇太孙之威仪。”
近两个时辰,朱允熥在空旷的大殿里,将跪拜、起身、前行、受册、谢恩这一套动作反复研磨。
直到汗水浸湿内衫,他才终于将这繁复无比的典礼流程,变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此刻,朱元璋正立于乾清宫的窗边,远远望着文华殿的方向。
侍卫早已将朱允熥今日的一言一行禀报于他。
老太监吴谨言垂手站在角落阴影里,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他伺候皇爷几十年,很少见皇爷像这样。
今天天没亮,皇爷就起身了。不是平日那身旧袍子,而是郑重穿上了十二章衮服,头顶的翼善冠也戴得端端正正。
当年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冯胜、傅友德几位大将军出兵漠北,皇爷在奉天门送行,穿的也不过如此。
从奉先殿的香火升起,到太庙的钟鼓传来,再到文华殿那边隐约的习仪声响起,皇爷就像一尊沉默的山岳。
终于,朱元璋动了动,“吴谨言。”
“老奴在。”
“去告诉太子和太孙,晚间歇来朕这里一趟。”
吴谨言心头一跳,皇爷说的是“太子”和“太孙”,而不是“标儿”和“熥哥儿”。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深深躬下身子:“老奴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