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整个南京城都跟着动了起来。
在李景隆、常昇、赵勉、邹元瑞等的亲自监督下,印钞工坊那边灯火通明,连夜赶工,一张张精美绝伦的钞票制造了出来;
诸王馆的藩王们,还有东六所、西六所的皇子皇孙们,也都老老实实地开始斋戒了。
朱标换上了一身素衣,虽然还是每天到文华殿处理政务,但明显心不在焉,去得晚,回来得早,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二十五日晚上。
东宫里香烟袅袅,朱允熥和父亲朱标都沐浴斋戒完毕,换上了一身洁净的素服,在书房的小榻上面对面盘腿坐着。
中间的小几上摆着一盏清茶,早就凉透了,谁也没心思去碰。
朱标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你皇祖母……这一走,都十年了。她这一辈子,把所有心血都花在了抚养我们这些孩子身上。那时候你爷爷常年在外征战,就是她一个人,硬是把这个大家给撑起来了……
我们兄弟这么多,有嫡出的,有庶出的,可她从不偏袒谁,对我们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吃穿用度,读书习字,她都要亲自过问……
她总念叨,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强……后来天下总算太平了,我们都想着,她总算能享享清福,好好歇歇了……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朱允熥听见父亲压抑的抽泣声,心里一阵发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
第二天寅时刚过,朱允熥就来到朱标的寝殿外。
他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轻轻推门进去。
朱标正在系衣带,见他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过多久,朱允炆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父子三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话。
寅时三刻,殿外礼官一声悠长的唱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启程——
朱允熥和朱允炆一左一右,搀扶着朱标缓缓走出东宫,登上一辆早已备好的朴素马车。
车厢里,朱标一直闭着眼睛,头轻轻靠在微微震动的厢壁上,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马车到了钟山脚下,父子三人下了车,踏上了孝陵长长的神道。
朱允熥抬眼望去,在行走的人群中,他看见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皇祖父朱元璋。
朱高炽、朱高煦一身素衣,安静地跟在朱棣身后;另一边,朱济熺、朱济熿兄弟也是低眉顺目,随侍在朱棡身旁。
在弥漫的晨雾和沉重的寂静中,所有人一步一步,缓缓向上走去。
漫长的神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享殿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
殿前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身着素衣的勋贵。冯胜、汤和站在队伍最前列,他们神色肃穆,表情悲戚。
朱允熥感觉到父亲的手臂突然绷紧了。
他看见皇祖父在享殿大门前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门上雕刻的繁复花纹。
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迈步走进了殿内的阴影中。朱棡和朱棣紧随其后进入。
朱标在门槛前略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踏了进去。
殿内烛火通明,马皇后的神位静静地立在最深处。没有繁琐的流程,也没有冗长的祝文。在礼官低沉悠远的唱喏声中,朱元璋走上前,亲手将三炷清香插进香炉。
朱标挣脱了两个儿子的搀扶,自己稳步上前,执香,下拜。朱允熥也跟着行礼,眼角余光扫过两旁的叔父们。朱棡、朱棣面色如铁,依次下来是朱橚、朱桢。
整个仪式就在这种极致的静默中完成了。
最后一位宗室亲王行完礼,礼官高喊,众人依次默默地退出享殿。
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洒满了殿前广场。
朱元璋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任何一个儿子一眼,就在朱棡、朱棣的搀扶下,沿着来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