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扬州盐运司衙门前车马云集,从南京星夜兼程赶来的官吏们鱼贯而入。
户部来了三位郎中并十余主事、书办;
工部带来了熟悉水利、工坊的官员及匠头;
都察院与刑部派来了监察与复核的人手;
吏部考功司的人则负责对原有吏员进行甄别。
衙门内的血迹早已清洗干净,新到的官员们面色凝重,步履匆匆。
就在赵勉准备开始分派事务时,一名风尘仆仆的锦衣卫百户疾步闯入,穿过人群,径直来到朱允熥面前,单膝跪地:
“太孙殿下,陛下口谕:事毕速归,不得延误。”
朱允熥眉头微皱,看向那百户:“皇祖可说了为何事?扬州这里刚刚铺开,迟几日可否?”
百户低下头,语气却斩钉截铁:“回殿下,末将出宫时,吴公公还特意叮嘱,请殿下万勿耽搁。”
朱允熥心中掠过一丝疑惑,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此时正是扬州千头万绪、最需坐镇协调之时,若非极为紧要之事,祖父为何如此急切地催他回去。
能是什么事?
北边有变?
朝中出了大乱子?
还是这次扬州所为,触动了某根不能碰的弦?
各种猜测在心头翻涌,但旨意已下,不容违逆。
他定了定神,将思绪压下。
赵勉立于大堂阶前,看着院中迅速集结的各部官吏,说道:
“时间紧迫,本官受皇太孙殿下全权委派,主持两淮盐政善后与新法试行。诸位既已到位,即刻分任其事。”
“户部诸君,厘清现存仓盐、账目及所有往来票据。”
“工部诸君,携图册分赴各主要盐场,勘测地形、灶户、卤井现状。白驹场为试点之首,五日内需有初案。”
“吏部考功司,若发现原运司有才德兼备之低级吏员,可破格擢用。”
各部官员拱手领命,随即带着属下分头散去。
午时初,车驾已准备好,朱允熥看了一眼人影忙碌的衙门,转身上了马车。
傅让、冯诚扬鞭。
车队在蒋瓛安排的锦衣卫缇骑护卫下,驶出扬州城门,沿官道向北,直返南京。
车内,朱允熥闭目养神。
扬州的血腥、盐场的苦涩、灶户麻木的眼睛、潘富云惊恐的脸、孩童肿胀的脖颈,和最后跪伏一片的灶户,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但更挥之不去的,是那份毫无缘由,却不容违逆的紧急召还。
南京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朱允熥掀开车帘一角,窗外是葱郁的农田,农人正低头劳作。
未时,车驾进入南京,直入东宫。
朱标已见儿子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卷,仔细端详了片刻,示意他坐下。
内侍无声地奉上温茶和几样点心。
朱允熥接过茶喝了一口,不及寒暄便直接问道:
“爹,皇祖父急召我回来,您可知是为了何事?扬州那边刚见起色,此时离开,儿臣实在放心不下。”
朱标答道:“为什么急召你,你待会见了皇祖,自会明了。你且先说说扬州情形。”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父亲究竟是不知道,还是知道却不说,朱允熥心里更慌了。
他定了定神,将扬州之事,尤其是白驹场见闻,简略说了一遍。
朱标听到“大脖子病”孩童时,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听到朱允熥当场承诺灶户时,他微微点头;听到赵勉已着手重建,他十分喜悦。
待儿子说完,朱标缓缓道:
“打破旧制不容易,短期内立起新制也不容易。你重用赵勉,又亲定下白驹场为试点,这是走对了第一步。
接下来,京师之内,恐怕不会太平。新钞、盐政,动了太多人的盘子。”
朱允熥道:“儿臣明白。但旧盘子不动,江山迟早要被蛀空。爷爷和爹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