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随着几个堂兄弟,借着太湖石的掩映,悄无声息地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
前方豁然开朗,一池碧水映入眼帘,池心建有一座精巧的水榭,匾额上题着“藕香榭”三字。
水榭边果然立着几道身影。
朱高煦眼尖,一把按住朱允熥的肩膀,几人迅速隐在一丛高大的芭蕉后,只从叶隙间窥探。
只见徐令娴穿着一身浅碧色的夏衫,样式简洁,却更衬得身姿清雅。
她并未坐在栏边,而是站在水榭外侧的平地上,身旁跟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奶嬷嬷和两个垂手侍立的丫鬟。
她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白瓷碟,正从碟中拈起些细碎的饵食,轻轻撒向水面。
几尾红白相间的锦鲤聚拢过来,在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阳光透过水榭的檐角,在她发间跳跃,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觉侧影沉静,动作从容。
朱允熥的脚步停住了,没再往前。
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有花木假山阻隔视线,又能看清那边的情形。
朱高炽、朱济熺等人更是屏住呼吸,挤在后面,兴奋又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似乎是奶嬷嬷先察觉了动静,微微侧身,朝他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只在徐令娴耳边低语了一句。
徐令娴撒饵食的动作微微一顿,并未立刻回头,而是将手中瓷碟递给身旁的丫鬟,又就着另一个丫鬟捧上的湿帕子拭了拭手。
做完这些,她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朝芭蕉丛这边投来。
距离不近不远,能看清彼此身形服饰,面容却笼在树荫与光影里,并不真切。
她没有行大礼,只向着朱允熥所在的方向,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朱允熥见状,也从芭蕉旁现出身形,拱手还了一礼。
两人隔着十余步的距离,一个在水榭旁,一个在花径边,中间是粼粼池水与几丛开得正盛的睡莲。
奶嬷嬷和丫鬟们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芭蕉丛后,朱高煦憋着笑,用胳膊肘直捅朱高炽。
这静默只持续了短短片刻。
徐令娴再次微微一福,便带着奶嬷嬷和丫鬟,转身沿着水榭另一侧的通幽曲径,不疾不徐地离去。
碧色衣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葱茏的花木之后,只有环佩轻响的余韵,似有还无。
从发现到离去,时间极短。
朱允熥站在原地,望着那空荡荡的水榭。
“嘿!三哥!”朱高煦第一个跳出来,“看见了?大表姐这气度,没得说吧?”
朱济熺也笑嘻嘻道:“远远瞧着,真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
朱高炽含笑看着朱允熥,眼里全是调侃。
朱允熥抬手一人给了一下,笑骂道:“行了,看也看了,热闹也凑了,赶紧回去。出来这么久,十一叔该找了。”
几人沿着原路返回,刚出竹林,朱高煦就胳膊一拐,把朱允熥脖子给勾住了。
“三哥,你这眼福算是饱了,该办我们的事了吧?”
“啥事?”朱允熥被他勒得歪了歪头,“我这刚从扬州回来,脑子里还乱着呢。”
“装!再装!”朱济熿凑到另一边,“先别在宫里你明明说了,想法子让我们去傅大将军那儿!才几天就忘了?”
朱高煦也催:“就是!咱刚才陪你瞧了这一趟,你可不能翻脸不认账啊!”
朱允熥把他俩扒拉开,继续往前走:
“急啥。傅大将军回京是来喝喜酒的,一路辛苦,总得让人歇口气吧?现在凑上去说这个,多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朱高煦直接窜到他前头拦住,
“允熥,京城我们真待烦了!傅大将军下次回来还不知道啥时候,机会就这一回!”
朱允熥看他俩那猴急模样,终于松了口:“行行行,怕了你们。一会儿到席上,我找机会提一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