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刺破窗棂,离镜头痛欲裂地醒来。
宿醉的混沌尚未完全褪去,臂弯间温软的触感和身旁均匀的呼吸让他怔了片刻。记忆零星闪回,他猛地转头。
身旁女子睡得正沉,那张脸…是浅浅的。
可几乎是瞬间,一种源自骨血深处的直觉让他脊背绷紧!
气息不对!
那不是浅浅身上带着桃花的仙气,而是一种混杂着卑微、怯懦与某种刻意模仿的、不协调的异样感。
纵然容貌别无二致,但内在核心截然不同。
离镜猛地坐起身,眼底醉意荡然无存,只剩下骇人的冰冷与风暴前的死寂。
他一把掀开锦被,动作之大惊醒了身旁人。
“你是谁?”声音寒彻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玄女惊恐地睁开眼,对上离镜那双毫无温度、锐利如刀的眼眸,吓得魂飞魄散。
她几乎是滚下床榻,赤足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殿下…殿下饶命!”她泣不成声,眼泪汹涌而出,“是…是帝姬…白浅帝姬她…她忙于婚事,让我…让我代她来看看您…”
她仰起脸,泪水冲垮了所有伪装的镇定,露出底下那份真实的惶恐与卑微:“我…我昨日来时,您醉得厉害,拉着我…我挣脱不开…我的脸…这脸也是得了帝姬首肯,才敢幻化的…她说这样方便在翼族行走…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会…”
她哭得哽咽难言,句句真假掺半,将责任推给白浅的“指派”和离镜的“强拉”,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力反抗、无辜受害的弱者。
离镜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在她与白浅一般无二的脸上逡巡。
那哭泣的模样,那份惊惧,确实与白浅的骄傲倔强截然不同。
怒火在他胸腔翻腾,几乎要炸裂开了。
他被算计了,被一个低微的狐族、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可听到白浅的名字,又见她哭得几乎晕厥,那份震怒竟奇异地被一种烦躁和无力感压下。
他遇她之前,本就风流,侍妾众多,不过后来为了她都打发了。如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漠然的疲惫。
“罢了。”他声音冷硬,“事已至此。以后你就留在大紫明里,做个侍妾。”
玄女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不甘,但迅速被泪水淹没,只剩下感恩戴德:“谢殿下…谢殿下恩典…”
“但是,”离镜俯身,手指冰冷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一字一句道,“这件事,若让浅浅知道半分…我让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奴不敢!奴发誓!绝不敢让女君知晓!”玄女忙不迭地保证,身体抖得更厉害。
离镜嫌恶地甩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转身不再看她。
玄女跪在原地,低垂着头,眼泪一滴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嘴角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野心勃勃的弧度。
侍妾?远远不够。
她所要的,岂是这见不得光的卑微名分?
几日后,玄女精心梳理打扮,却依旧顶着白浅的容貌,寻到了翼君擎苍的魔殿之外。
殿宇高耸,魔气森然,守卫皆是气息悍戾的魔将。
通报之后,她被引着走入那空旷、压抑得令人窒息的主殿。
翼君擎苍高踞于玄铁王座之上,周身弥漫着强大的威压和血腥戾气。
他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一柄暗沉无光的巨剑,听到脚步声,缓缓抬眸。
目光落在殿下那张与青丘白浅毫无二致的脸上,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化为深沉的玩味。
他并未点破,只是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找本君,何事?”他已听闻离镜新纳了个容貌酷似白浅的侍妾。
玄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充满毁灭欲望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