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内殿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白止在凝裳的搀扶下,一步步挪了出来。
不过一夜之间,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算计天地的青丘狐帝,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脸色灰败,气息紊乱,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原本深邃锐利的眼眸变得浑浊不堪,里面盛满了沉痛的哀伤与……一种无力回天的颓败。
凝裳更是面色惨白如纸,为了替夫君疗伤,她不惜耗尽本就根基虚浮的上神修为,如今境界已跌落至上仙,身形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
白止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扫过悲痛欲绝的二儿媳,扫过茫然哭泣的孙辈,扫过受伤沉默的三子白顾(他虽保住了性命,但气息萎靡,显然伤势极重),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苍白失措的小女儿白浅身上,那目光复杂至极,有痛心有无奈,却最终化作一片沉重的漠然。
他比谁都清楚青丘眼下的境地。
五荒已失其二,精锐尽丧,他自己修为暴跌至堪堪上仙,妻子重伤跌落境界,三子重伤难愈,唯一还能勉强支撑场面的,竟只剩下修为在折颜督促下还算扎实、伤势较轻的四子白真。
如今的青丘,就像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肥肉,翼族只需再轻轻挥一次刀,便能将他们彻底吞没,连骨头都不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窍。
但多年居于上位的本能,仍在绝望中疯狂搜寻着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白浅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挣扎着亮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决断。
“真儿。”白止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真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聆听,心中却涌起强烈的不安。
白止闭了闭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吐出那个将所有人最后一丝尊严都押上赌桌的决定:“你去……去九重天,求见天君。就说……我青丘白止,愿将小女白浅,许配于天族大皇子为侧妃。并以……以东荒之地,为嫁妆。”
东荒是他之前为白浅留下的,那么就以东荒为嫁妆吧,他知道天君慈正不见到利益不会出手的主。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白家剩下的人,才能保住白真的东北荒,白顾的东南荒。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
连未书的哭声都骤然停顿了一瞬。
白真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父亲!不可!浅浅她怎能……”怎能去做侧妃?那是他们青丘最骄傲、最受宠爱的小帝姬啊!更何况,还要奉上东荒!这是青丘的立足之地!
“不去?”白止骤然睁眼,眼中是血丝与最后的疯狂,“难道要等着擎苍的铁蹄踏平东荒,东北荒,东南荒,将我白氏一族屠戮殆尽,让你大哥二哥白白牺牲吗?!青丘……还有选择吗?!”
剧烈的情绪引动伤势,他猛地咳出一口暗红的血。
凝裳慌忙为他抚背,泪如雨下,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白真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父亲呕出的血,看着母亲绝望的泪,看着二嫂空洞的眼神,看着三哥沉重的伤势,看着周围族人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恐惧……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白浅身上。
那个一向无法无天、明媚恣意的妹妹,此刻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像风中凋零的叶子。
白真喉结滚动,所有的不忍与愤怒,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他对着白止,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躬下身,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耗尽了千钧之力。
“……是。儿子……遵命。”
他转身,不敢再看白浅一眼,脚步踉跄地向外走去,背影僵硬得像一尊正在奔赴刑场的石像。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悲或怨,再一次聚焦到白浅身上。
她依旧低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