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语,如同魔咒,一遍又一遍地在樊胜英耳边回响。
它们与他内心深处对妹妹萌生的、那份扭曲却真实的牵挂产生了共鸣。
当他深夜在题海中奋战,妹妹会偷偷端来一杯热牛奶,小声说:“哥哥,加油。”
当他因为模拟考试失利而沮丧时,妹妹会把她得的那些小红花、小奖状分给他一张,说:“哥哥最棒。”
当他想象着远离后自由的生活时,眼前却总会浮现出妹妹那双带着依赖和期盼的眼睛。
“我走了,妹妹怎么办?”
“爸妈那样……他们真的能照顾好妹妹吗?”
“如果妹妹被欺负了,谁去保护她?”
“妹妹……她会想我的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渴望远飞的翅膀。
他对父母是敌对的,是想逃离的,但只要一想起家里还有这个会维护他、依赖他、给他冰冷生活带来唯一温暖的妹妹,他那颗迫切想要远离的心,就像被拴上了沉重的铅块,无论如何也飞不高,飞不远。
樊胜美,这个他曾经视为掠夺者的妹妹,如今却成了他无法割舍的羁绊。
在樊父樊母持续不断的“贬低”和“要求”的洗脑下,在他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来自妹妹的“温暖”和“依赖”中,樊胜英完成了一种认知上的重构:父母是不可靠的,但妹妹是好的,是值得保护的;保护妹妹,不仅是父母强加的责任,更是他内心自发的情感需求,是他在这个扭曲家庭里存在的唯一价值和情感寄托。
所以,当填报高考志愿的最终时刻来临时,他看着那些遥远城市的、心仪已久的大学名字,脑海中挣扎了许久,最终,笔尖还是落在了本省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上。距离家不算太远,几个小时车程就能回来。
他放下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对未知未来的些许憧憬,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放下的释然。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客厅里优雅地弹着钢琴的妹妹,樊胜美恰好弹完一个段落,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美而依赖的笑容。
那一刻,樊胜英心中最后一点关于远离的挣扎也消失了。
他想,就这样吧。至少,在这个冰冷的家里,还有妹妹需要他。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这唯一的光亮。至于逃离……也许,等妹妹再大一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