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埋在老槐树下。
陶瓮打开,里面是金黄金黄的麦粒,每粒都泛着暖光,像撒了把星星。韩林捏起粒麦种,放在耳边,竟听见细微的声——是麦芽顶破种皮的声音,是麦穗抽条的声音,是风吹过麦浪的声音。
该唱了。守田老人轻声说。小丫头清了清嗓子,声音像新抽的柳枝般脆嫩:心穗黄,麦浪香,穗灵姐姐回家乡......歌声飘出去很远,惊醒了山涧的溪水。溪水应和着,把歌声送到井底。
突然,井水泛起涟漪。韩林俯下身,看见水面浮出个穿麦芒衣的少女,发间别着麦穗,正歪着脑袋看他。她的眼睛像两潭泉水,映着小丫头的歌声,又映着韩林手里的。
你是穗灵?韩林轻声问。
少女点点头,指尖轻轻点在麦种上,我是。三年前,有人往井里倒了黑狗血,说要,可他们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不真心她的声音像麦芒划过皮肤,那些黑狗血污了我的泉眼,断了我的麦脉,所以今年的麦穗才会蔫,才会生黑斑。
那怎么办?小丫头急得跺脚,我阿爹说,再这样下去,今秋要饿肚子了!
穗灵指着陶瓮,心穗能救我。但需要有人把它们种进最贫瘠的地里,用真心浇灌,等它们抽穗时,我就能借它们的力,把麦脉续上。她看了眼小丫头,这孩子有颗真心,去年她偷偷给流浪的小猫喂饭,今年春天又给受伤的山雀做窝,是个好苗子。
小丫头涨红了脸,我...我能行吗?
穗灵笑了,麦芒在她发间闪着光,但你得答应我,种麦时不能偷懒,不能抱怨,要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满当日的清晨,韩林推开院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后山坡的麦田泛着金黄,像团团烧着的云。麦穗沉甸甸地垂着,每粒麦粒都鼓胀饱满,像要裂开似的。更妙的是,麦芒上沾着星点金粉,那是昨夜穗灵留下的光,此刻正泛着暖融融的光。
先生!小丫头举着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摘的麦穗,阿爹说,今早的麦香能飘十里!她把篮往石桌上一放,您尝尝,我特意留了最饱满的那穗!
韩林拈起粒麦种,放进嘴里。麦香混着甜腥,从舌尖漫到喉头,竟比去年的新麦还鲜。小丫头蹲在他脚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先生说,小满是不是就是夏天的信?
是呀。韩林摸了摸她的发辫,小满是夏天写的第二封信,每一粒麦,都是信里的一个字。他指了指后山坡,你看,麦浪在写,麦芒在写,连老井都在写。
这时,虎子扛着锄头从田埂过来,裤脚沾着泥,先生!我阿娘说,今早的地垄里冒绿芽了!去年这时候还旱着呢,今年竟比往年早了半个月!他蹲下来,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您瞧,这芽儿嫩得能掐出水!
韩林走过去,见泥土里真的冒出片新绿。芽尖上挂着滴晨露,里面裹着粒金黄的麦种——正是昨夜种下的。更奇的是,晨露里竟映着张小脸——是小丫头,正踮着脚在麦田里除草。
是穗灵的礼物。守田老人拄着木杖走过来,手里捧着株麦穗,这穗子是用种出来的,能结出双倍的粮。他舀了碗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在井边,穗灵说的话:麦子不是庄稼,是人心。你对它真心,它就对你实在;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原来所谓,从来不是麦子的饱满,是人心的圆满,是世世代代攒下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穗灵。小丫头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麦芒,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夏天不是突然来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阿娘腌的酸豆角,要等够日子才最香。
傍晚时分,晒谷场的灯笼全亮了。王阿婆的织光舞队正跳得热闹,十二个穿黄衫子的姑娘举着麦穗编的舞裙,转起圈来,麦芒簌簌落在地上,像下了场金雨。守田老人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株麦穗,穗子上的金粉在灯光下泛着光,这穗子能传代,以后谁要是遇上麦荒,就来我这拿。
韩林坐在竹椅上,看小丫头举着麦穗跑上台。她今天特意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