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能有什么命?
韩林抹了把脸上的霜花,这扎染坊里有我奶奶的蓝布衫,她年轻时嫁过来,李阿公给她染了对并蒂莲肚兜,说这布越染越柔,像咱们的日子;有我爹的蓝布包袱,他十六岁跟着李阿公学染花,包袱上总绣着我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儿;有我娘的蓝布盖头,她嫁过来那天,李阿公用新染的蓝布给她蒙在头上,说新媳妇的盖头,得遮得住全家的福......他指向远处的村庄,你闻闻,那边飘来的是蓝草香吗?不,是李阿公煮的蓝矾水,是我奶奶每年大雪给娃娃们熬的蓝莓粥。你拆了这扎染坊,拆的是咱们村的命。
人群突然安静了。有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挠了挠头:我小时候确实在这儿玩过染布,李阿公给我染过蓝手帕......另一个也附和:对啊,我去年还在扎染坊前拍了结婚照,媳妇说那《百福图》比婚纱照还喜庆......
胖子盯着韩林看了半晌,突然掐灭了雪茄:行,今天就到这儿。他转身对手下发令,把挖掘机撤了,把铁链收起来!又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兄弟,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事找我。
染信的重生
大雪当日的清晨,韩林被一阵细碎的声惊醒。他睁开眼,见窗台上放着个粗布盆,盆里盛着半盆蓝草汁,汁上飘着片新鲜的蓝草叶——是扎染坊后巷的老槐树上摘的,叶子绿得能滴出水。盆底压着张纸条,是小桃儿的字迹:先生,染魂醒了,李阿公说请您去扎染坊看看。
韩林披上外衣出门,见院外的老槐树都垂下了枝桠,叶尖挂着的霜花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沿着青石板路往扎染坊走,远远就听见的声响——原本寂静的扎染坊里竟传来了搅染缸声,哗啦啦啦的,像有人在跟蓝草说体己话。
扎染坊的后窗外,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老人。他腰间别着染梳,手里攥着把扎布针,鬓角的白发沾着靛蓝染料,正是昨夜地窖里见到的染魂。
成功了。他轻声说,染信已经和地脉融为一体,往后这扎染坊的蓝布,会比从前更柔,更亮。
韩林走近,见他脚边放着捆新蓝草,草叶泛着绸缎般的光,凑近些能闻见清冽的草香。染魂抬手,指尖拂过地窖的裂缝,立刻漾起圈圈涟漪。涟漪里浮出幅画面:百亩扎染坊铺展开来,高的染缸架、矮的晒布杆、挂染旗的竹架,层层叠叠,像天上的云霞落在人间。扎染坊边有小路蜿蜒,路边的老槐树下,有戴靛蓝围裙的阿公教孩童扎布,有扎羊角辫的娃娃捡蓝草,笑声惊起一对白鹭。
这是我记忆里的扎染坊。染魂笑了,七十年前,李阿公就是在这儿许的愿,要让我永远守护这扎染坊。后来他嫁去南庄,走前把我托付给你奶奶。你奶奶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扎染坊,直到她去年冬天......
奶奶是在等您回来。韩林说,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小林子,替我看顾着扎染坊,等染魂回来的那天,替我给你李阿公染匹好肚兜
染魂的眼眶泛起水光:你奶奶染的肚兜,我还收在地窖的暗格里。等今晚月亮圆了,我带您去看。
这时,小桃儿举着个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摘的蓝莓:先生!李阿公说,今早的蓝莓能染出最俊的花样!她把篮往石桌上放,您瞧,我特意挑了最大的!
韩林接过竹篮,见蓝莓上还沾着白霜,果粒的蓝紫里透着亮,像撒了把星星。他伸手接住颗蓝莓,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像极了小时候李阿公染布时,满屋子都是的那种甜。
这是...染信的信。老龟从梁上爬下来,龟壳上沾着新蓝布,这蓝莓是用养出来的,比往年更甜。他舀了碗山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染魂说的话:染不是布,是天地的魂;冬不是寒,是生命的藏。原来所谓,从来不是季节的开始,是天地的馈赠,是世世代代攒下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染魂。小桃儿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靛蓝染料,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天不是突然冷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