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里有奶奶的桑蚕筐,她小时候嫁过来,桑阿公给她编了对并蒂莲桑篮,说这桑越编越韧,像咱们的日子;有爹的桑算盘,他十六岁跟着桑阿公学养桑,算盘珠上总刻着给我编的蚕谣;有娘的桑妆盒,她嫁过来那天,桑阿公用新编的桑盒给她装了支桑簪,说新媳妇的盒,得装得下全家的暖......他指向远处的村庄,你闻闻,那边飘来的是桑香吗?不,是桑阿公煮的桑芽汤,是奶奶每年谷雨给娃娃们编的桑蚂蚱。你拆了这桑坊,拆的是咱们村的暖。
人群突然安静了。穿汉服的姑娘抹了抹眼睛:我小时候确实在这儿学过编桑,桑阿公教我编过小桑篮......另一个也附和:对啊,我去年还在桑坊前拍了汉服照,媳妇说那《百桑图》比背景布还温柔......
胖子盯着韩林看了半晌,突然把能量棒扔了:行,今天就到这儿。他转身对手下发令,把伐桑机撤了,把铁链收起来!又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兄弟,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事找我。
桑信的抽芽
谷雨当日的清晨,韩林被一阵细碎的声惊醒。他睁开眼,见窗台上放着个粗桑篮,篮里盛着半篮新桑枝,枝上凝着层薄露,却嫩得能掐出水,凑近些能闻见清冽的青草香——是桑坊后坡的桑园采的,带着晨雾的润气。篮底压着张纸条,是小桃儿的字迹:先生,桑魂醒了,桑阿公说请您去桑坊看看。
韩林披上外衣出门,见院外的桑树都垂着枝桠,新芽的嫩绿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沿着青石板路往桑坊走,远远就听见的声响——原本寂静的桑坊里竟传来了煮桑芽的声音,咕嘟咕嘟的,像有人在跟桑芽说体己话。
桑坊的后窗外,站着个穿月白粗布衫的老人。他腰间别着桑刀,手里攥着把桑编针,鬓角的白发沾着桑绒,正是昨夜地窖里见到的桑魂。
成功了。他轻声说,桑信已经和地脉融在一起,往后这桑坊的桑枝,会比从前更嫩,更暖。
韩林走近,见他脚边放着捆新桑枝,枝身泛着绸缎般的光,凑近些能闻见清冽的桑香。桑魂抬手,指尖拂过地窖的裂缝,立刻漾起圈圈涟漪。涟漪里浮出幅画面:百亩桑坊铺展开来,高的桑匾架、矮的煮桑锅、挂桑编的桑架,层层叠叠,像天上的云桑落在人间。桑坊边有小路蜿蜒,路边的桑园里,有戴月白围裙的阿公教孩童剖桑,有扎羊角辫的娃娃捡桑葚,笑声惊起一对斑鸠。
这是我记忆里的桑坊。桑魂笑了,三十年前,桑阿公就是在这儿许的愿,要让我永远守护这桑坊。后来他去了南庄,走前把我托付给你奶奶。你奶奶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桑坊,直到她去年冬天......
奶奶是在等您回来。韩林说,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小林子,替我看顾着桑坊,等桑魂回来的那天,替我给你桑阿公编个好桑篮
桑魂的眼眶泛起水光:你奶奶编的桑篮,我还收在地窖的暗格里。等今晚月亮圆了,我带您去看。
这时,小桃儿举着个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采的桑芽:先生!桑阿公说,今早的桑芽能煮出最香的桑芽汤!她把篮往石桌上放,您瞧,我特意挑了最嫩的!
韩林接过竹篮,见桑芽上还沾着露珠,芽尖的鹅黄里透着亮,像撒了把阳光。他伸手捏起根桑芽,轻轻一嗅,清甜的香气在鼻尖散开,像极了小时候桑阿公煮桑芽汤时,满屋子都是的那种暖。
这是...桑信的信。老龟从梁上爬下来,龟壳上沾着新桑枝,这桑芽是用养出来的,比往年更嫩。他舀了碗山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桑魂说的话:桑不是树,是天地的暖;春不是寒,是生机的藏。原来所谓,从来不是季节的开始,是天地的馈赠,是世世代代攒下的暖。
原来这就是桑魂。小桃儿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桑绒,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天不是突然暖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奶奶编的桑篾,要等够日子才最韧。
尾声·桑韵长
傍晚时分,桑坊的灯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