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伙赔笑道:冀州甄家专营这段货运,我们确只送到琅琊,后续由甄氏商队承接。
王凌闻言扶额:费这般周折运个沙发去邺城,不如在当地找匠人仿制?
店伙恭敬作答:若客官不执着本店款式,北地匠人确实能制作相似物件,毕竟这工艺不算艰深。
“客人要是看上这款沙发,恐怕出了这儿,在北方很难找到相同的了。”
王凌疑惑:“这话怎么讲?这沙发有何独特之处?”
伙计笑着反问:“您没发觉这沙发比别家的更软乎吗?”
王凌点头:“确实奇怪,琅琊的沙发铺子我也逛过,没一家比得上你们的手感,莫非有什么门道?”
伙计露出几分得意:“您可知道这店是谁的产业?”
王凌:“谁?”
伙计腰板一挺:“孙家直营的铺面!”
王凌不解:“所以?”
伙计压低声音:“这沙发芯子里填的,可是孙大人特地从西域外寻来的稀罕物,叫棉花。蓬松软和还保暖,眼下整个扬州,只有吴县和余姚两处能买到,旁的地方可没这货源。”
郭淮插话:“棉花?是花名吗?”
伙计捻了捻手指:“北边的贵人总该知道木棉吧?”
郭淮与王凌对视一眼:“那是稀罕物,多是山民零星采摘,成批的货确实少见。”
伙计点头:“这棉花嘛,和木棉差不多,但更软更暖。想看实物的话,店里就有样品。”
郭淮捏着棉团忽然道:“我家那套鸭绒填的沙发,坐着也挺软和。”
伙计摆摆手:“鸭绒那股腥膻味且不提,单说闷汗这桩,就比棉花差远了。”说着俯身问王凌,“公子坐了这半晌,可觉得闷热?”
王凌恍然大悟:“难怪!这料子既软又透风,果然不同。”
伙计趁热打铁:“若是配上江东特织的料子做成棉袄,寒冬里比鸭绒还顶用哩!”
王凌不自觉地追问:“这等好棉衣,不知何处能买?”
郭淮:“……”
两位年轻人驻足街头,望着前方蜿蜒的队伍。
在这座江南小城漫步半日,王凌与郭淮仍未走完半条街巷。
自家具商铺出来,他们沿街闲逛,心情却愈发微妙。
太原算得上北方大县,论城池规模远超余姚。
但若论市井繁华,北方县城与这江南小城相差甚远。
太原街市上成衣铺屈指可数,多是世家经营的布行。寻常百姓年末添置新衣,需买布料回家缝制。
可眼前这座江南小城,连肉铺掌柜都穿着九分新的衣衫。虽非绫罗绸缎,却也不必候至年节才添新装。
行走街巷间,几乎见不到衣衫褴褛之人。
更令人称奇的是,整座城中竟无乞儿踪影。
用膳时郭淮询问跑堂:贵地为何不见乞食者?
店伙笑答:官府开设工坊,但凡能出力者,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做工。前些时确有琅琊逃难来的流民,不出几日便都进厂谋生了。
王凌追问:若有残疾之人呢?
店伙从容道:缺腿者尚能用手,缺臂者可用肩拉车。咱们后院劈柴的伙计去年追剿山越时就断了条胳膊,如今照旧谋生。
若当真完全丧失劳力,家中总该有亲眷吧?
年轻士子仍不死心:若是举目无亲又重伤在身呢?
店里的小二压低嗓子说:“这号人哪能沦落街头要饭?除了悄没声息死在家里头,还有啥出路?”
王凌顿时噎住了话头——可不就是么,还能怎么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