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气凝神太久,终于忍不住微微喘息了一下——但那气息旋即被彻底收敛压下,细微得稍纵即逝,仿佛只是夜风穿过廊柱的自然流转。
沈心烛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重重一震!她捕捉到了!那一瞬间,隐藏在沉寂黑暗之后的人,其呼吸中带着一丝骤然松懈下来的、不易察觉的松弛!
果然有人在暗处!那缕若有似无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绝非错觉。对方紧绷的神经,似乎正是因她这句极其平常、又完全合于事理药理的催要热水的话语,而微微一松!因为……要来的,仅仅是无害的热水。
她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端着水盆的手却依旧平稳如昔。很好。对方依旧将她视作一个被伤者病情拖累、恪尽职守却又无力掌控局面的医者——一个既危险又可被利用、甚至能被轻易推向深渊的“棋子”!这短暂的“松懈”,便是她谋算与下一步行动的空隙!她面无表情地端起水盆,缓缓转身,一步步稳稳走回那间氤氲着浓郁药气与人血气味的内室。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沉重关上,将廊下黑暗中那浓稠欲滴的死寂与深沉杀机,一同隔绝在外。
沈心烛一步一步,无声地穿过奢阔华美的内间,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之上。目光却如淬了冰般寒冷锐利,无声地扫过墙角摆放的青玉蟠龙熏炉、案几上纹饰繁复的翡翠砚台、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每一处陈设都符合世家大族的严苛规矩,一丝不苟,却又仿佛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暗影之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她最终停步在靠窗的一张紫檀雕花大书案边。
书案一角,一尊造型古朴的黄铜瑞兽镇纸,突兀地闯入了她的眼帘——兽口微微张开,朝向窗棂的方向,看似是无意识的随意摆放,但它的一只前爪,却斜斜地压着一小叠摆放稍显紊乱的空白宣纸。
她的目光骤然一凝,像被磁石牢牢吸住般,定格在那极微小的一处细节上——最顶层的一张宣纸边缘,竟有一处被极轻微力道压出的、崭新的小卷边!那卷痕崭新而锐利,绝不是旧痕!
这意味着,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这间被严密保护、理论上除了她这位主治医师外,无人可以靠近李豫病床的核心区域内,有人曾悄然碰动过这尊镇纸,更在其上留下了只有特定知情者才能理解其指向含义的无痕讯号!而那讯号所指的方向,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