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有高亢如女鬼濒死的凄厉狂笑,有低沉如巨兽在九幽地狱深处鼓动的咆哮,夹杂着婴儿断续微弱的夜啼,还有最原始纯粹的肢体碰撞、骨骼摩擦、皮肉撕裂发出的刺耳刮擦声……它们无孔不入,从脚下的青砖缝隙里渗出来,从头顶朽坏的巨大梁木阴影中滴下来,甚至在两人背靠的木门深处,仿佛有无数张嘴在同步嘶吼!音波有形有质地撞击着门板,震得他们背心传来一阵恶心的麻木,细小的灰尘簌簌飘落,迷了眼。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诡异的音潮中痛苦震颤、扭曲。
那缕游荡在沈心烛脑海深处、仿佛蒙着厚重灰尘的古老记忆碎片,在这混沌音场的猛烈冲击下,竟骤然清晰地悸动了一下!没有完整的画面浮现,唯有一种本能的、刻入骨髓的战栗感,如同万年冰河乍破,汹涌的寒意瞬间冲刷过她的每一个关节。门板上传来的冰冷震动感,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柄冰锥,直刺眉心!
“山…山魈……”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瞬间就被门外更加猛烈的音潮吞没。但那两个字,却带着一股源自亘古洪荒的冰棱般冷锐的寒气,精准地钉在李豫耳膜上!
李豫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山魈!那是比普通精怪凶戾百倍的山中恶鬼!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滚烫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喉头,尖锐的痛楚强行驱散了那无处不在的魔音带来的窒息与眩晕。“别想!静心!守住心神!”他将沈心烛更紧地护在身后,宽阔的后背如铁闸般紧抵着不停震颤的木门,身体紧绷如满月弓弦,几乎能听到肌肉纤维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撕裂闷响。门外,那些苍白光晕仍在疯狂旋转,扭曲的黑影在其中舞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狂乱线条,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
然而,仅仅片刻僵持后,那些鬼祟的光影与尖锐嘶嚎竟仿佛耗尽了精力,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祠堂外的世界,被深沉浓稠的黑暗重新填补粘合,之前令人窒息的窥伺感似乎减弱了那么一丝。但,一种更为可怕的寂静降临了。空气中悬浮的那份令人几欲窒息的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喧嚣都要沉重百倍、粘稠百倍,如同即将凝固的黑色沥青,死死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而痛苦。这短暂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