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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文回头,看见母亲站在院门口望着他们,秀荷和秀兰也扒着门框探出头看着,大哥青山则在他们身后挥着手:“好好读啊,小子!”
周秀才的私塾在镇上,俩人需得穿过大半个村子。
路过村子中央那棵大槐树时,已有几个早起的老人在那里活动筋骨。
看到陈满仓领着穿戴整齐的小青文,都笑着打招呼。
“满仓,送小子去学堂啊?”
“是啊,三叔公,去周秀才那儿。”
陈满仓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笑意,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矜持。
“好,好哇!读书明理,是正道!”三叔公捋着花白的胡子点头。
看着陈家父子走远,大槐树下几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
“周秀才那可不轻易收人,能去的都是认字会写的聪明孩子,满仓这个二小子以后要出息了。”
“那又如何,周秀才那年年都收几个,也就出了一个秀才和几个童生。”
“要我说都是认字还不如送孙家庄孙童生那,每年还省一两银子。”
“赵老抠,你这是嫉妒吧?听说你孙子前两年去周秀才那,人家没看上。”
“孙童生那是便宜点,但除了认字啥都不教,要我说还得是周秀才,他那学出来不光镇上,县里铺子都愿意要。”
走到村东头,远远就能看见一处明显比周围农宅气派不少的砖瓦房院,黑漆木门,高耸的院墙,那是陈家祖宅。
爷爷陈老栓和奶奶赵氏,以及大伯陈满柜一家住在里面。
祖父当年仅供长子(大伯)读了几年书,识文断字。次子和幼子都是在家囫囵学了三百千。
后来大伯去了县城,做过账房,也与人合伙开过铺子,是家里最有见识和本事的人。
分家时,祖宅和五十亩上好的良田也归了长房。
祖宅斜对面,另有一处稍小但也齐整的砖瓦房,那是三叔陈满粮的家。
他分得了二十五亩田,在祖宅不远处建了新房,与爷奶、大伯一家往来便利。
陈满仓的脚步没有停留,甚至没有朝祖宅多看一眼。
只是闷着头,领着青文从门前那条平整的土路上走过,转向另一条通往镇子的道路。
陈青文默默跟在父亲身后。
他们一家现在住的这处院子与祖宅隔了一段距离,仿佛无声地宣告着此房在家族中那有些尴尬的位置。
陈满仓从不多言,但青文感觉得到,父亲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
所以父亲更拼命地种地,更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农闲时还挑起货郎担,收些鸡毛、鸭毛、破铜烂铁,也顺带卖些针头线脑、自家产的菜蛋,赚些微薄的差价。
所有的努力,除了养活一大家子,或许就是希望儿子们,尤其是看起来还算伶俐的小儿子,能读出个名堂,给他,也给次房争一口气。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永宁镇不算大,但比起小河湾村要热闹许多,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已有不少赶早市的乡民。
周秀才的私塾设在镇东头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里,一座带着小院的老宅。
院门开着,里面传来参差不齐的读书声。
陈满仓在门口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衣襟,才带着青文迈步进去。
堂屋被辟为学堂,十几个年纪不一的男孩正摇头晃脑地念着书。
上首坐着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长者,约莫四十来岁,想必就是周秀才了。
陈满仓上前,恭敬地作揖。
周秀才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青文身上,打量了一番,开口道:
“既入我门,需守规矩。勤勉向学,不得懈怠。找个位置先坐下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
青文连忙学着父亲的样子作揖应“是”,然后找了一个空着的蒲团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