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高船快,五十里巫峡匆匆而过,江上险恶渐歇,两岸开始出现高高低低的茅草陋屋。虽然不过是寻常农舍,亦不见有甚规模,然而在这种环境中,别有一番雅致之美。稍一打听,子杞才知道这里竟是鼎鼎大名的秭归,连连叹息:“都说人杰地灵,实在不假,谁想得到天地间的钟灵旒秀竟独独钟爱三峡中的一个小村庄?这穷乡僻壤能孕育出,两个名噪天下的大诗人和一个扬名域外的大美人?”
船过秭归后,江面总算安静下来,虽有一新滩颇多阻挠,也比之前数滩安稳许多,大自然的威严震怒也算是消散尽了。南津关口,水流平复,宣布全长一百五十里的三峡之旅至此结束,回顾过去,宛如一场荒唐奇丽的大梦。
船到江陵,众人弃船登陆,乘车起拔,奔向襄阳。那士子是携眷属上京赴任,玄朗一行却要往西京洛阳,因此两拨人在襄阳分别,各奔东西。惜别之际,按着时人的风尚,那士子少不了做了许多文词酬和,大抵不脱送别怀古的樊笼,也不用赘述。
却说玄朗仍旧用之前那一种赶路方式,然而一路直行,却不再如之前似的故布疑阵。感觉到燕长歌依然在身后吊着尾巴,玄朗不敢懈怠,从襄阳到洛阳不曾有半刻停歇。子杞这时早息了逃跑的念头,便连燕玉簟也变得安分守己,只是嘴角的冷笑愈见分明,只等着燕长歌给和尚一顿好看。
洛阳城是数朝古都,当年洛阳牡丹曾名冠天下,这里的繁华也一如牡丹花,甲于群芳。本朝定都在洛阳之东,一条洛水连接着东西二京,也担系着洛阳的盛衰,不论浮华也好,颓唐也罢,甚或是市侩,都在洛水河底沉淀了厚厚的一层。纤侬明丽、风流兴衰,这一城总逃不过这一水,一如秦淮之于建邺,汴河之于京城。
当天是十五,好大的一面银盘悬在中天之上,为洛水镀上了一层清辉。玄朗沿着洛水畔赶路,已隐约瞧得见极远处的灯火,和那一片似乎亘古不变的铁灰色城墙。对于洛阳的传说,子杞在经史里,甚至是道典里都读了无数遍,这个从五帝时代起就与中国的所有历史脉络都纠缠不清的古城,能够亲身得之一见,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遇里,也是让他激动的。
几乎可以看得见那十丈高的城墙上古意横生的两个篆字了,子杞甚至感到心跳也变快了些,燕玉簟也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座雄踞巍峨的古城,眼底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玄朗看了一眼蛰伏在北面天空下的低矮群山,灰暗的轮廓肃穆而狰狞,仿佛是守护着洛阳门户的恶兽他忽将脚步一措,向北折转而去,竟是和洛阳城擦肩而过!
子杞心里着急,猛拍他一颗秃头,大叫道:“错啦,错啦,洛阳城在西边,你怎么往北边走?”玄朗不以为忤,闷声道:“没错,老衲正是要去北边邙山。”
子杞吃了一惊,下意识按住怀里的《三皇经》,脱口道:“可是‘生在苏杭,死葬北邙’的邙山?”
玄朗不答,燕玉簟却蹙着眉问道:“什么生啊死啊的,这邙山不是老子炼丹的地方吗?听说道教的祖天师张道陵也曾在这儿悟道,和死葬有什么关系呀?”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说这北邙山,最最出名的还是陵墓!据说单只帝王的陵寝山上便有一十八座,其余宗室臣工的墓穴更是不可胜数。嘿嘿,这大墓小墓的,从东汉挖到如今,只怕是把整座山都挖空了!一会儿上山,说不准走几步就踩断根骨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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