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一大憾事,是没能和折铁一战,虽然我知道,在他剑下我没有机会。”
宁士奇的平生在剑下流淌,他的人好像和山风化成了一处,变得难以捉摸。
“拔剑!我来看看,他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冒襄早已手痒,上山前他每日精研萧素履送他的剑谱,几乎不能自拔。宁士奇自述平生的剑法勾动了他心底的剑意,此刻如能试招,可胜他平日百倍之功。
藏锋剑根本递不到他的身前,宁士奇的周身包裹了一团气,不同于剑仙周身环绕的真息,似乎是单纯由他的剑法所引发的‘势’,无形无迹,却压得他身边的空气沉重如铁。
冒襄收回剑,在上面加持了‘剑鸣印’,藏锋剑上紫色湛然。宁士奇却忽然罢剑,凝立不动,长剑反收在身后。
一剑而出,突入凝重如铁的‘势’中,宁士奇如展猿臂,截住对方剑路,两剑一触而收。冒襄皱眉沉思许久,再出一剑,旋又被宁士奇破去。这一回,冒襄不等两剑相抵,已撤回长剑,又沉思许久,再出一剑。
冒襄连出二十九手散招,连被破去二十九次。他出剑的间隙越来越短,招式也越来越精妙,到第十九手时,已堪比当日剑斗萧慎时的妙招,第二十三手后,则益发精妙,单单剑法的威力就可引动天地之势。
然而无论他的剑法多精妙,宁士奇似乎都能随手而破。九宁剑依然被他反握在背后,“似模似样了,火候却差太多。”
冒襄点头说道:“原来前辈这样入道。”然后又摇摇头,说道:“那是你的阅历,我学不来。等我年岁长了,或许可得。”
宁士奇便说:“这套‘述平生’还有下半阙,你可愿一观?”
冒襄摇头道:“看了也是枉然,终究不是我所领会的道,不如接着试招。前辈看剑!”
这一次出剑,冒襄已走出了宁士奇剑法的套路。他观看宁士奇‘述平生’在前,出手时便有意无意跟随了他的意境,二十九手散招试过,他自知已得其法门,然而毕竟阅历不同,难以得其神髓,因此就不再刻意模仿。
华山之巅上,两只长剑搅在一起,如同两只出世的矫龙,矢电飞光。交手之初,冒襄就觉得哪里不对,两剑交击了几十次后,便知道因由。宁士奇是天下少有的名家,天下能够与他比肩的人物不出十指之数。可是冒襄却分明察觉到,他的真息竟出奇的弱,似乎连自己都或有不及。就如同久处沉疴的人脉搏微弱,他的气脉也仿佛是处在大病中一般。
这不会是他有意掩饰,斗剑之时,二人气息感应,冒襄的真息总有一点能触到宁士奇。从气息的反馈里,他可以略微感知到他的身体状况。联想到他越来越糟糕的灰败气色,冒襄心中忽有所得,实在不愿意再深究了。
可即使如此,冒襄仍没有丝毫取胜的把握,宁士奇的剑法似乎能引发出天地间莫名存在的势,化而为己用。自然万物均有其势,江河得其势则可奔腾万里,湖海得其势则可海纳百川,云雨得势则聚雷,野火得势则燎原,大风得势则撕天虐海,地火得势则撼山动地,而宁士奇的剑法得其势,则即使无丝毫真息,也可化腐朽为神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