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滩,遍地狼藉。
独立团的战士们像一群过年的孩子,眉开眼笑地搬运着战利品。
一箱箱牛肉罐头堆成了小山,崭新的棉军装、成捆的毛毯,还有那白花花的面粉袋,让所有人笑得合不拢嘴。
“老李,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说好了一人一半,你这都快搬空了!”
孔捷指着一队正往马背上驮物资的独立团战士,气得直跳脚。
“滚蛋!”
李云龙一脚踹开一个空弹药箱,理直气壮,“什么你的一半?这叫战-利-品,统-一-缴-获,再-分-配!
我独立团担任主攻,伤亡大,多分点怎么了?有意见,你跟旅长说去!”
丁伟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热闹,顺手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摸出两罐牛肉罐头,塞进自己怀里,冲李云龙挤了挤眼。
李云龙会意,嘿嘿一笑,从缴获的日军挎包里掏出一瓶清酒,拧开就灌了一大口。
“他娘的,痛快!
这顿饭,吃得舒坦!
那个妖怪,是真把咱当亲兄弟了!”
赵刚站在不远处,看着战士们脸上那质朴的喜悦,心里的石头却越来越沉。
这份“菜单”
,太烫手了。
它像一锅用人命熬煮的鲜美鱼汤,喝下去暖心暖胃,可谁知道这锅汤底下,烧的是什么火?
他走到李云龙身边,压低了声音:“老李,这事不对劲。
鬼子的辎重队,就像是脱光了衣服,排着队等着我们来抢。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怎么没有?”
李云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眼睛亮得吓人,“那妖怪把咱当刀使,刀快了,总得给块磨刀石吧?他给咱磨刀,咱帮他砍人,两厢情愿,多好!”
他拍了拍赵刚的肩膀,咧嘴一笑,那股子蛮横的自信,不容置疑。
“老赵,你想太多了。
管他是人是妖,只要他打的是鬼子,他就是咱的亲爹!
走,喝酒去!
今晚不醉不归!”
看着李云龙勾着孔捷和丁伟的肩膀,咋咋呼呼地去分赃,赵刚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这把刀,磨得太快,太锋利了。
他只怕,有一天,握刀的手会握不住。
太原,特高课。
办公室里,死一样地寂静。
桐谷健二看着手里的验尸报告。
钱掌柜额头上那个小小的、边缘整齐的弹孔,像一只黑色的眼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自杀。
现场被烧成灰烬的文件,证明了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决绝的断尾。
“少佐,线索……断了。”
便衣头目站在办公桌前,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断了?”
桐谷健二放下报告,慢慢地摘下眼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鹿皮巾,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擦拭着镜片。
沙沙的摩擦声,是办公室里唯一的声音。
“不。”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沮丧,反而透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线,才刚刚开始收紧。”
他走到墙上的太原地图前,那根从“岳庙”
连到“德源祥”
的红线,已经被他用黑笔划掉。
但他拿起另一支笔,将那个代表“老槐树胡同包子铺”
的红圈,涂抹得更深,更刺眼。
“一条蛇,为了保住七寸,会毫不犹豫地咬断自己的尾巴。”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钱掌柜是尾巴,那家包子铺,就是蛇的身体。
而那条蛇的七寸,还藏在更深的地方。”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下属。
“撤掉对樱羽宫殿下的一切监视,一根毛都不要留。”
便衣头目猛地抬头,满脸不解。
桐谷健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