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揉得像咸菜干的草稿。
她没再多话,回到祠堂,就着昏暗的油灯,找了张缴获来的、质地最好的和纸,一笔一划地誊写起来。
她的字清秀隽永,写在这张纸上,配上那狂妄到极点的内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荒诞。
“……贵军‘山地战专家’渡边一夫中佐,误入我防区,现做客于独立团。
为全其武士道精神,我部盛情款待。
然军中补给匮乏,恐有招待不周之处。
限贵军三日内,备九二式重机枪子弹十万、牛肉罐头五百箱、盘尼西林一百箱,前来交换。
逾期,则以渡边中佐之肉,犒劳三军。
李云龙,敬上。”
写到最后那个“敬上”
时,田雨的笔尖顿了顿。
她抬起头,看见李云龙正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吞了只苍蝇。
“写完了?”
他问,声音闷闷的。
“写完了。”
“拿来我看看。”
李云龙接过那张纸,凑到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虽然很多字他还是认不全,但纸面干净,字迹漂亮,比他那狗爬的强了一百倍。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却还是绷着。
“就这么!
用明码!
让全山西的鬼子汉奸都听听,他筱冢义男的脸,值多少钱!”
他把电报纸往通讯员手里一塞,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田记者,有文化,字写得不错。
以后团里的布告,你包了。”
这封电报,像一颗扔进死水潭里的炸弹。
太原,第一军司令部。
当宫野少将把这份从公开频道抄录下来的电文,颤抖着呈递到筱冢义男面前时,后者正在用一把小巧的银剪,修剪着一盆精致的盆栽。
他看完了电文,没有宫野想象中的雷霆之怒。
他只是放下了剪刀,拿起一块白布,仔细地擦拭着手指。
“李云龙……”
筱冢义男的声音异常平静,“他不是在勒索,他是在羞辱,在挑衅。
他在用渡边的命,来逼我出手。”
“将军!
这绝对是陷阱!”
宫野急道,“李云龙狡猾异常,他一定在平安城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去钻!”
“我知道是陷阱。”
筱冢义男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平安城那个点上,像两根冰冷的探针,“但是,这个陷阱,我必须踩进去。
帝国的军人,可以战死,但不能成为敌人勒索的筹码。
渡边是帝国的英雄,更是山本君的爱徒。
如果我置之不理,第一军的士气何在?我的脸面何在?”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李云龙以为他设下了陷阱,我就只能当猎物吗?他太小看帝国军人了。”
筱冢义男转身,对宫野下令,“命令!
从第一飞行战队抽调一个侦察机小队,对平安城周边进行24小时不间断侦察!
我要知道那里每一棵树的后面,藏的是人还是鬼!”
“另外,给‘益子挺身队’电!
让他们即刻出,目标,平安城!
告诉益子中尉,我不要他强攻,我要他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李云龙的防线,把渡边君救出来!
李云龙想跟我玩捉迷藏,我就派一群真正的山地专家,去他的后院里散散步!”
平安城,李云龙的“绑票”
计划,已经在全团传开了。
战士们没觉得这是土匪行径,反而觉得解气。
打了几天游击,虽然缴获不少,但也憋屈。
现在团长直接跟鬼子司令叫板,这事听着就提气。
院子里,李云龙正对着地图,跟刚回来的张大彪和孔捷分派任务。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