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太原,像一头被敲了闷棍的野兽,安静得有些反常。
第一军的临时司令部里,灯火通明,电话铃声和军官的脚步声交织成一张紧张的网。
筱冢义男站在巨大的山西地图前,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烟雾缭绕,却无法驱散他眉宇间的焦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却迟迟没有等到那条预想中的大鱼。
派出去的侦察机像没头的苍蝇,在娘子关一带盘旋了一天,除了惊起几群飞鸟,一无所获。
而那支作为诱饵的辎重部队,已经快要走到预定的埋伏圈了,沿途却连一个八路军的影子都没看见。
“李云龙到底在搞什么鬼?”
筱冢义男终于忍不住,将雪茄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难道他看穿了我们的计划?”
“将军阁下,稍安勿躁。”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沙处传来。
樱羽宫道康少佐正用一块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副德国蔡司望远镜的镜片。
他的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司令部里的紧张气氛与他毫无关系。
“猎物越是狡猾,捕获时才越有乐趣。
李云龙或许是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所以躲在洞里,不敢出来了。”
道康放下望远镜,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呷了一口。
他的镇定,让筱冢义男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下去一些。
这位亲王殿下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沉稳,总能安抚人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一个联队的兵力,就在清水沟那个破山谷里一直等着!”
“不,将军,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道康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清水沟”
的位置上,“清水沟,是我们为李云龙准备的第二道陷阱。
他如果聪明,就不会去碰那支辎重部队,但他生性狂妄,最喜欢出其不意。
您想,现在整个山西的目光都集中在娘子关和我们的辎重线上,哪里最容易被忽略?”
筱冢义男的瞳孔一缩:“清水沟的集结点?”
“正是。”
道康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或许会以为,我们把精锐都派去设伏,集结点的防守必然空虚。
他会想给我们来一招釜底抽薪。
但这恰恰是我们为他准备的,真正的坟墓。
清水沟的兵力,足以将他的独立团碾成粉末。”
这番分析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高明。
筱冢义男彻底放下心来,他甚至开始佩服起这位年轻亲王的深谋远虑。
有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皇室成员在,何愁剿不灭小小的土八路。
“殿下深谋远虑,我佩服之至!”
道康谦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转过身,重新坐回沙,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红茶。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送给李云龙的第二份情报,根本不是“佯攻是真,辎重是饵”
。
那张藏在细棉布里的纸条,他亲手写下了另一句话。
“清水沟,甲种师团联队集结,佯攻娘子关。
辎重为虚,兵力为实。”
他要让李云龙知道,那不是一块肥肉,而是一块啃不动的铁骨头。
他要逼着那只饥饿的狐狸,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将目光,投向唯一可能的目标——那条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因为兵力被抽调而变得空虚的正太运输线。
他提供的情报,永远是真实的。
只是,他会用不同的真实,引导不同的人,走向他所期望的结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通讯参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帽子都歪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将军!
不好了!
清水沟……清水沟出事了!”
“慌什么!”
筱冢义男厉声呵斥,“是不是李云龙自投罗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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