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外贸局刘科长留下的那番话,像一把悬在林家头顶的双刃剑。
一边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诱人光芒,另一边则是横亘在眼前的、名为“产能”
的巨大鸿沟。
连续几天,林家小院的气氛都显得有些沉闷,连空气中弥漫的茶香,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焦灼的味道。
“稳定供应……持续能力……”
父亲林国栋晚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这几个字。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家这艘刚刚扬帆的小船,想要驶向更远的海域,就必须进行改造和扩容。
不能再满足于小打小闹了。
周末的家庭会议,议题明确而沉重:如何扩大生产。
“爸,妈,外贸局那边是个天大的机会,但人家说得明白,咱们现在这点产量,根本不够看。”
林国栋开门见山,语气凝重,“我想了想,光靠咱们自家人,累死也做不出多少。
得请人帮忙了。
上次说的,请三姑家的大小子来帮忙,我看得抓紧了。”
爷爷林大山吧嗒着烟筒,烟雾缭绕中,眉头紧锁。
他当然知道这是必然的一步,但真到了要请外人(哪怕是亲戚)介入他视若珍宝的制茶环节时,心里的那道坎还是很难迈过去。
“请人……行是行。
可这炒茶的火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国栋你还没完全摸透,外人……能行吗?万一糟蹋了好茶青,我看着心疼啊!”
这是手艺人的执念,也是对品质最本能的守护。
母亲周芳也担忧地说:“是啊,请人容易,管理难。
干活细致不细致,卫生讲究不讲究,都得有人盯着。
咱们自家人,说一句重话没事,请来的人,话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伤和气。”
林薇安静地听着,她知道这是家庭作坊向小微企业转型必然经历的阵痛。
她需要引导家人建立初步的“管理意识”
和“标准意识”
。
“爷爷,”
她拿起一小撮茶叶,天真地说,“您看,这茶是不是有的卷得紧,有的松一点?是不是因为揉的时候力气不一样呀?要是大家都跟爷爷学,用一样的力气,是不是茶叶样子就一样好看了?”
她的话,无意中点出了“标准化”
的雏形。
林国栋受到启,接过话头:“薇薇说得对!
咱们不能光靠感觉,得立点规矩。
爸,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不让他碰最关键的火候,就从最基础的采茶、摊晾、揉捻开始。
您定下标准,比如采茶必须‘一芽一叶’,摊晾要厚薄均匀,揉捻要达到什么程度。
我和芳儿负责盯着,达不到要求的,返工!
咱们按量算工钱,做得好再加点奖励。
这样既保证了质量,也显得公平。”
这个“规矩+奖励”
的思路,让爷爷和周芳觉得可行了一些。
至少,核心技艺还掌握在自家人手里。
“那……就先试试吧。”
爷爷终于松了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明天,我去跟你三姑说,让大山子过来试试工。”
三姑家的大小子,叫林海,二十出头,个子高大,皮肤黝黑,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青年。
听说能到舅舅家学手艺、挣工钱,高兴得不得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了,脸上带着憨厚又紧张的笑容。
“舅,妗子,国栋哥,我啥也不懂,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一定好好干!”
林海搓着手,态度诚恳。
爷爷看着这个壮实的外甥,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尽量和蔼:“海子,来了就好。
咱们这活儿,细,急不得。
你先跟着我,从认茶青开始。”
最初的几天,还算顺利。
林海力气大,肯吃苦,采茶、搬运这些体力活干得利索。
爷爷教他辨认茶青等级,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