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怀揣着那份沉甸甸、仿佛烙着“品质缺陷风险”
印记的检测报告,以及全家人和合作小组最后的希望,踏上了前往省城的征程。
路途的辗转艰辛,远他的想象。
先是搭乘拖拉机在颠簸的山路上摇晃,尘土扑面;再是挤上人声嘈杂、气味混杂的长途汽车,蜷缩在狭窄的座位上,一夜无眠;最后是换乘那呼啸轰鸣、让他头晕目眩的绿皮火车。
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丘陵梯田,逐渐变为一望无际的平原,再到远处天际线上浮现出的、越来越高耸密集的、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楼房轮廓。
省城,就这样以一种庞大、陌生而又充满压迫感的姿态,闯入了他的世界。
走出人潮汹涌、声音嘈杂得让他耳鸣的火车站出口,林国栋瞬间被淹没在省城特有的喧嚣和度之中。
宽阔得令人眼晕的马路上,各种颜色、川流不息的汽车出刺耳的喇叭声;两旁是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阳光的楼房;行人们步履匆匆,面无表情,仿佛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有他像个无措的孤舟,被裹挟在汹涌的人流里,茫然四顾。
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灰尘和一种说不清的、混合的气味,与他熟悉的带着茶香和泥土气息的山风截然不同。
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孤独感和深深的不安,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紧紧攥着那个装着茶叶样品和简单行囊的旧帆布包,手心里全是冷汗。
按照张副局长提供的地址,他几经周折,问了好几个人,才在一条相对僻静、但依然车来人往的街道上,找到了那家门面古雅、挂着“沁芳斋”
黑底金字匾额的茶楼。
茶楼的气派让他有些自惭形秽,他站在马路对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整理了一下被挤皱的衣襟,迈步走了进去。
茶楼内部更是别有洞天,清雅的檀香、舒缓的古琴声、光可鉴人的红木家具、穿着整齐旗袍的侍女……一切都与他熟悉的泥土灶台、粗瓷大碗格格不入。
他拘谨地走到柜台前,对一位穿着中式褂子、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人说明来意,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您……您好,俺是从林家岭来的,找……找孙师傅。
俺们之前联系过,是关于茶叶的事。”
那管事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洗得白的旧中山装和脚上沾满尘土的布鞋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语气冷淡:“孙师傅?他今天不在。
你有什么事?”
林国栋心里一沉,连忙从包里拿出那封由张副局长帮忙写的介绍信和一小包精心准备的样品茶,恭敬地递过去:“俺是林家岭茶叶合作小组的,这是俺们的茶,想请孙师傅品鉴一下……”
管事随手接过,瞥了一眼介绍信,又掂了掂那小包茶叶,态度依旧敷衍:“哦,放这儿吧。
等孙师傅回来,我会转交。
不过最近来找孙师傅品茶的人很多,他忙得很,什么时候有空看,就说不准了。”
这种公事公办的冷漠和显而易见的推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林国栋满怀期待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强调一下与孙师傅之前的渊源,或者恳求能约个具体时间,但看着对方那不耐烦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乡下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无奈地离开“沁芳斋”
,林国栋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寻找便宜的落脚点。
他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梭,最终找到了一家条件极其简陋、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汗味的大通铺旅社。
放下行李,他甚至顾不上休息和吃饭,立刻根据记者小张信中提供的模糊线索,开始打听省茶叶协会和那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内部品鉴会的记者的同学。
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百倍。
省城太大了,机构门牌复杂,他像个没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