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用那双因极度紧张和长久等待而布满湿冷黏腻汗液、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攥紧而僵硬白、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的手,指尖几乎要抠进单薄的信封纸里,艰难地、仿佛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才终于撕开了那封来自县工商行政管理局的、外表朴实无华、轻薄得几乎没有重量、内里却承载着足以决定一个家族乃至一个村落生死命运的正式信函。
油灯那昏黄、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窗外透进的微风吹熄的光晕,在他眼前晃动,他不得不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将整张脸都凑到那跳跃的火苗前,才勉强将模糊的视线聚焦在那张打印着寥寥数行冰冷宋体字、却钤盖着一枚鲜红刺目、象征着权力与裁决的方形大印的公文纸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成了坚硬的冰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自己那颗疯狂擂动、如同失控的鼓点般撞击着肋骨、几乎要冲破胸腔束缚的心脏,出的沉闷而巨大的轰鸣声。
他的目光,如同被最强大的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那最关键、最核心的一行判决性文字上。
一遍,两遍,三遍……他不敢相信自己疲惫昏花的眼睛所看到的内容,用力地眨了眨,甚至抬起粗糙的手背狠狠揉了揉眼眶,再次将纸张凑到灯焰前,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微凉的纸面,仿佛要将那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拆解开来,确认其真实性。
那行字,如同雕刻般清晰地印着:“……经本局依法审查,异议人(林家岭茶叶合作小组)所提异议理由部分成立。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第xx条及相关规定,现决定:对被异议商标‘林家岭’(注册申请号:xxxxx)的注册申请,不予核准。”
不予核准!
不予核准!
这四个方块字,像一道积蓄了万钧之力、骤然撕裂厚重铅灰色云层的惨白闪电,瞬间将笼罩在林家岭上空长达数月之久、令人窒息到近乎绝望的阴霾,劈开了一道透亮的裂隙!
又像是一记来自九天之上、沉闷却蕴含着无上权威与力量的雷霆重锤,狠狠地、精准地敲碎了那副一直紧紧箍在他灵魂深处、名为“宿命”
与“绝望”
的、冰冷而沉重的枷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劫后余生的狂喜、长久压抑后喷涌而出的巨大委屈和一种近乎虚幻的、不敢置信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林国栋凭借钢铁般意志强行筑起的、已然千疮百孔的心理堤坝。
他喉咙深处出一声压抑了太久太久、近乎哽咽与嘶吼交织的、野兽般的呜咽,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他那饱经风霜、被岁月刻满深深沟壑的脸颊,毫无顾忌地肆意流淌。
他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着那张薄薄却重逾性命的纸张,仿佛攥着全世界唯一的光明和希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双腿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
“爹!
娘!
海子!
老栓叔!
乡亲们!”
他声音嘶哑、完全破了音,语无伦次地、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昏暗的堂屋,将那张纸高高举过头顶,在东方天际刚刚泛起的一丝鱼肚白那微弱而清澈的光线下,对着闻声惊慌赶来的家人和左邻右舍,像个终于挣脱了噩梦的孩子般,又哭又笑,涕泪交加,“赢了!
咱们赢了!
工商局……驳回了!
他们没抢成!
咱们的牌子保住了!
保住了啊!
是咱们的林家岭!
是咱们的啊!”
这石破天惊、宛若天籁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万钧巨石,瞬间在林家岭这片饱经忧患的土地上激起了滔天巨浪。
最初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难以置信的茫然过后,是如同火山喷般无法抑制的狂喜!
爷爷林大山浑浊的老泪纵横交错,他仰起布满皱纹的脖颈,向着渐亮的天空,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憋在胸腔里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带着霉味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