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颤抖的手掌抚上那粗糙的、流淌着树液如同泪水的环剥伤口时,一股混合着滔天悲愤与不屈意志的滚烫热流,猛地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直冲头顶!
他想起了顾老那双洞悉世情、充满智慧与沉稳力量的眼眸,想起了韩律师抽丝剥茧、严谨理性的分析,想起了王编辑仗义执笔、穿透迷雾的报道,更想起了爷爷炒茶时那佝偻背影中蕴含的、近乎神圣的专注与虔诚,想起了为保住“林家岭”
这三个字所付出的所有难以想象的艰辛、屈辱与挣扎。
投降意味着彻底的背叛,意味着精神的阉割与死亡!
他猛地攥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尖锐的刺痛感让他几近混沌的头脑瞬间变得异常清醒和坚定。
“不!
绝不!”
他对着漆黑如墨、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夜空,从喉咙深处出一声压抑已久、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就算死,也要挺直脊梁死!
也要让那些人看清楚,林家岭的骨头,是硬的!
是砸不碎、磨不烂的!”
破釜沉舟的决心一旦下定,行动的路径便清晰起来。
林国栋深知,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七日之内,最要、最紧迫的任务,就是稳住内部即将溃散的军心,重新凝聚起抵抗的力量,否则,一切努力都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不再召开那种容易引纷争、加剧恐慌的全员大会,转而采取了更加细致入微、更具针对性的分化安抚策略。
他先秘密召集了李老栓等几位历经风雨考验、立场相对最为坚定的核心成员,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近乎诀别的闭门会议。
他没有丝毫隐瞒当前的极端困境,而是将屈服与抗争的利弊得失,血淋淋地摊开在众人面前。
“老栓叔,各位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的声音因连日的焦虑和疲惫而异常沙哑,却透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我晓得大家心里怕,怕得厉害,我林国栋也一样,怕得夜里睡不着觉!
但是,咱们得把账算清楚!
要是现在咱们把头低下,膝盖一软,加入了那个狗屁联盟,咱们的茶,还能叫林家岭茶吗?咱们这些人,还是原来那个有骨气、有奔头的自己吗?咱们就得像拴在磨盘上的驴,蒙着眼,按别人画好的道道走,种茶、炒茶、卖茶,多少钱收、多少钱卖、能分多少,全是人家上嘴唇碰下嘴唇说了算!
咱们几十年辛辛苦苦,流血流汗,到头来连自个儿姓啥都保不住,成了给人干活的奴才!
那样活着,喘着气,跟死了躺在地下,有啥两样?!”
他的目光如同灼热的炭火,缓缓扫过每一张写满忧虑和挣扎的脸:“大家再想想,顾老那样的大人物,为啥千里迢迢跑到咱这山沟沟里来?韩律师、王编辑他们,为啥一次次帮咱们?是因为咱们的茶,确实有别人没有的魂!
是因为咱们占着理!
是因为咱们这股子宁折不弯、不肯认命的劲儿!
现在,是到了最险、最难的时候,就像是爬山爬到了鬼见愁的悬崖边,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往前进一步,哪怕再难再险,说不定就能看到山顶的日头!
这七天,咱们不是在等死,是在备战!
是为咱们林家岭的子孙后代,争一口干净气!”
林国栋的坦诚与孤注一掷的决心,如同烈酒,灼烧并点燃了这些老伙计胸腔中残存的血性。
李老栓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尘土飞扬:“国栋!
啥也别说了!
老林家的人,祖祖辈辈没出过软骨头!
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
跟他们干到底!”
其他几人也被这悲壮的气氛感染,纷纷红着眼眶表态,愿意跟着林国栋,拼尽最后一口气。
稳定了核心堡垒后,林国栋又开始如同一个耐心的工匠,挨家挨户地去修补那些出现裂痕的砖石。
他不再空泛地讲大道理,而是从每家每户最切身的现实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