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中仓促进行。
没有请鼓乐班子,只有女人们压抑的、仿佛怕惊动什么的啜泣,和男人们沉重的、伴随着劣质烟卷明灭的叹息。
周芳瘫倒在灵堂前,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间歇性的、因极度悲痛而引的身体抽搐,整个人像一朵迅枯萎的花。
林国栋作为此刻唯一的主心骨,必须像一根即将被压垮的柱子般死死挺住,操持着一切。
但每一次,当他看向周芳那悲痛欲绝、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侧脸,看向周围那些或真心实意抹着眼泪、或眼神闪烁偷偷打量他的老伙计时,纸条上那勿信任何人的诅咒就像魔音灌耳,让他无法控制地用审视的、怀疑的目光去扫描每一张脸,去辨析每一滴眼泪的真伪,去揣测每一个安慰背后的动机。
就连一位平时寡言少语、曾与李老栓一起扛过枪、感情最深的老伙计,红着眼圈递给他一碗浑浊的茶水时,林国栋接过碗的手指,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他的悲伤是真的吗?这碗水……干净吗?
葬礼草草结束后,合作社的气氛并没有随着入土为安而缓和,反而像被抽干了空气的密室,降到了冰点。
不仅因为失去了李老栓这根顶梁柱,更因为一种无形无质、却比瘟疫更可怕的猜忌和恐惧,开始像浓稠的墨汁一样在众人心间弥漫、渗透。
张技术员一伙人显然认为扫清了最大的障碍(或许他们正是这么认为的),立刻加紧了清产核资的步伐,态度变得愈强硬和急切,言语间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胜利者姿态,仿佛合作社已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而合作社内部,之前就有些摇摆不定、心思活络的年轻组员,如李水生、赵小军等人,显得更加躁动不安,他们不再掩饰,经常成群地聚在角落、田埂,或者借口去公社买东西,一待就是半天,回来时眼神飘忽,窃窃私语,看到林国栋时,那种躲闪和疏离感几乎写在脸上。
林国栋试图再次召集核心成员,商量如何应对眼下这前所未有的危局,但响应者寥寥,会议气氛死气沉沉,每个人似乎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和恐惧,要么低头不语,要么言不由衷,一种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悲观绝望情绪,像山间的浓雾,沉重地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林国栋感到自己如同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蛾,孤立无援,即将被内外交困的压力彻底吞噬、窒息而亡时,一个极其突兀、带着山野气息和几分鬼祟的转折,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却诡异的磷火,悄然出现。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暮色提前降临的傍晚,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上包着褪色头巾、脸上带着常年劳作形成的黝黑与风霜、眼神怯懦躲闪的中年农妇,像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合作社院子的后门附近,恰好被正在后院收拾柴火的林国栋撞见。
女人显得非常紧张,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说话吞吞吐吐,自称姓何,是邻县山民。
请……请问是林组长吗?她声音细若蚊蚋,眼神不敢与林国栋对视。
我是。
你找谁?林国栋警惕地看着这个不之客。
我……我男人……前几日,在野猪岭那边砍柴……撞……撞见了……她说到这里,似乎极其害怕,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继续压低声音,撞见了那位……那位老叔的尸……
林国栋的心猛地一缩,屏住了呼吸。
女人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旧手帕包着的小布包,递过来,手微微抖:这……这个,是我男人在……在现场不远处的石头缝里捡到的……看着是老人家用的物什……想着……或许是老叔的……就……就送过来……
林国栋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不是他期盼的油布包,而是李老栓那个被摩挲得光滑锃亮、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黄铜烟袋锅,还有几块已经干硬碎裂、看不出原貌的杂面馍馍残块。
失望如同冰水浇头,但女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我男人回来偷偷跟我说……现老叔的那地方,邪乎得很……根本不是人常走的路,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