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县城浸染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之中。
茶棚的雅间内,那盏昏黄的油灯却固执地亮着,像黑暗海洋中一座摇摇欲坠的灯塔。
炭盆里的火已经快要燃尽,只剩下暗红色的余烬,偶尔爆出一两声轻微的“噼啪”
声,如同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的前奏。
林国栋一夜无眠。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睁着双眼,凝视着头顶那片被烟熏得黄的、如同蛛网的天花板。
怀中,那本硬皮笔记本和那块温润的铜印,像两块烙铁,交替地灼烧着他的胸膛。
父亲李老栓、挚友王小山、老猎人陈默……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他们的期望、他们的牺牲,都化作了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他的肩上。
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个被命运推到悬崖边的普通人。
恐惧像毒蛇一样,时常在他的心底游走。
他害怕失败,害怕自己会像王小山一样倒下,害怕看到周芳眼中那无尽的绝望。
但每当他闭上眼,想到张技术员那张虚伪的脸,想到王会计那颗阴鸷的黑痣,想到合作社那些被侵占的土地和乡亲们流干的泪水,一种名为“责任”
的火焰便会重新燃起,将他内心的怯懦焚烧殆尽。
“国栋哥,”
周芳轻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你……还没睡吗?”
林国栋没有回头,声音平静而沙哑:“睡不着。
在想事情。”
周芳摸索着坐到他身边,将一杯尚有余温的热水递给他。
她的手指冰凉,却在触碰到他手背时,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想什么?是……是担心明天吗?”
“嗯。”
林国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王会计……他就像一条藏在阴沟里的毒蛇,随时可能咬我们一口。”
周芳的身体微微一颤,王会计这个名字,如今已成为她心中最深的梦魇。
她低声说:“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内鬼,那他一定早就知道仓库的位置,知道账本的存在。
我们去抢,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知道。”
林国栋放下水杯,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所以,陈默的计划,才需要我们倾尽所有,放手一搏。
我们不仅要抢回账本,还要揪出王会计,让他永远闭嘴。”
他转过头,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周芳那张苍白而倔强的脸。
他想告诉她,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保护她。
但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手中的刀和心中那团不灭的火。
“芳,”
他轻声说,“等这件事了了,如果……如果我们还能活着,你就离开这里。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周芳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不,国栋哥,我要和你一起。
无论生死。”
林国栋不再说话,只是反手将她更紧地握住。
两人相视无言,却仿佛已将彼此的灵魂融为一体。
窗外,启明星悄然升起,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而一场血与火的洗礼,也即将拉开序幕。
天还未亮,县城的街道上已经热闹非凡。
一年一度的物资交流大会,吸引了方圆百里的人们前来赶集。
挑着担子的农夫、推着独轮车的商贩、挎着篮子、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妇人,以及四处乱跑、嬉笑打闹的孩童,汇成了一股巨大的人潮,淹没了青石板铺就的长街。
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喧嚣沸腾的海洋。
在这片看似祥和热闹的景象之下,林国栋、周芳和陈默三人,如同三尾潜入深海的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
陈默穿着一身干净的蓝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