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幕布,彻底覆盖了山峦和大地。
今夜无月,星辰稀疏,天地间陷入一种近乎纯粹的黑暗。
山风变得猛烈,吹过茂密的竹林,出连绵不绝、如同万千冤魂呜咽的“呜呜”
声响,为这次潜入行动更添了几分阴森鬼气。
时机到了。
三人如同训练有素的夜行动物,沿着陡峭湿滑的山坡,借助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山下摸去。
进入竹园的过程比预想中更加艰难。
多年无人打理,竹林早已恣意生长,密不透风。
干枯和新生的竹枝纵横交错,像无数充满恶意的触手,不时猛地弹过来,抽打在他们的脸上、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湿滑而松软,踩上去悄无声息,却也极易陷进去,或者踩到隐藏在下面的尖锐断竹,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黑暗中,各种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远处偶尔传来的一声夜枭啼叫或不知名动物出的窸窣声,都让他们的心脏骤然紧缩,冷汗浸湿了本就单薄的衣衫。
有惊无险地穿过这片令人心悸的竹海,那堵因山体滑坡而坍塌的、象征着合作社被遗忘一角的矮墙,终于在黑暗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荆棘、烂木板和破旧的渔网依旧胡乱地堆砌在那里,形成一道看似无法逾越的障碍。
林国栋用镰刀小心地、尽量不出声响地拨开缠绕的荆棘,三人依次从一道勉强可容身的缝隙中,像钻洞的老鼠般,艰难地挤了进去。
旧仓库内部,瞬间被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尘土味和某种动物粪便的臊气所充斥。
黑暗是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
林国栋摸索着点燃了那截仅存的、短小的蜡烛头。
昏黄摇曳的烛光,如同风中残烛,勉强驱散了咫尺之间的黑暗,却也让周围的景象更显诡异和破败。
目光所及,是堆积如山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废弃农具、破箩筐、烂麻袋,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裹尸布般的灰尘。
巨大的、沾满灰絮的蛛网,如同灰色的幔帐,从屋顶梁柱间垂落,随着他们动作带起的气流而轻轻晃动,仿佛无数幽灵在窥视。
空气凝滞而冰冷,充满了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和残存的方向感,蹑手蹑脚地朝着仓库另一端、那扇通往合作社内部院子的小侧门摸去。
门是从外面用一把老旧的挂锁锁住的,锁身布满暗红色的锈迹。
林国栋用镰刀那略微弯曲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探进锁孔,屏住呼吸,凭借着手感极其轻微地拨动。
寂静中,锁芯内部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哒”
声。
门,应声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院子里特有的、混合着泥土、植物和隐约人烟的气息透了进来。
三人如同影子般闪身而出,迅将门在身后虚掩上。
院子里的景象让他们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已是深夜,但合作社主楼(如今显然是张技术员等人的指挥部)的二层,有几个窗口还透出明亮的灯光,隐约有人声和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传来。
更令人心惊的是,院子里竟然拉起了临时的电线,几盏功率不大的电灯泡,散着昏黄的光晕,将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院落照得半明半暗。
这种光线,对于潜入者来说,远比纯粹的黑暗更危险,光影交错处,身形更容易暴露。
老办公室就在院子的最东北角,是一排低矮平房中最靠里的一间,窗户黑洞洞的,与其他房间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确实无人使用。
但从他们藏身的旧仓库门口,到老办公室的门口,需要穿过一片大约二十米宽、完全暴露在灯光和主楼视线下的碎石空地,没有任何遮蔽物。
“太危险了!
简直是活靶子!”
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