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
时间在无边的荒原上失去了线性流逝的意义,只剩下饥饿、寒冷、疲惫这三头饿狼,轮番撕扯着林国栋的肉体与意志,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成一场酷刑。
他的双脚早已不再是自己的,破败的草鞋早已磨穿,脚底板先是磨出血泡,血泡破裂后与粗糙的泥沙、冰冷的露水混合,结痂,再被嶙峋的石子磨破,周而复始,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碎玻璃上,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黑,只能依靠本能和一股不屈的蛮力向前挪动。
身上那件单薄的、被荆棘划得褴褛不堪的内衫,如同浸了冰水的纸片,紧贴在皮肤上,白天被毒辣的日头蒸出盐渍,夜晚则被旷野的寒风冻成一层冰壳,带走体内残存的热量。
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依靠着挖掘略带甜味的草根、寻找偶尔可见的酸涩野果、甚至捕捉惊慌失措的蚱蜢来维持生命最基本的能量,渴了便匍匐在浑浊的水洼边,不顾一切地啜饮那带着土腥味的泥水。
支撑他这具行尸走肉般躯壳的,唯有怀中那份用油布紧紧包裹、以细绳贴身捆缚、仿佛已与他心跳和体温融为一体的证据原件。
那冰冷的触感,在意识模糊时像一根钢针,刺醒他濒临涣散的神智;周芳昏迷中苍白脆弱的面容、老栓叔临终前死死攥住他手时那不甘的眼神,如同烙印在视网膜上的影像,在每一个即将崩溃的瞬间灼烧着他的责任感,逼迫他抬起沉重的腿,迈出下一步。
当他终于拖着几乎散架、仅凭意志粘连的躯壳,踉跄着翻过最后一道植被稀疏、岩石裸露的贫瘠山梁时,远处地平线上,一片低矮、灰蒙蒙、如同海市蜃楼般模糊的建筑轮廓,撞入了他几乎失焦的眼帘。
地区城市,到了。
那不是繁华与希望的象征,而是另一片更加庞大、更加森严、可能隐藏着更致命陷阱的未知战场。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光芒微弱,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扑面而来的城市尘埃所淹没。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几乎栽倒在地。
但他强迫自己稳住身形,没有立刻奔向那片模糊的城区。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绝不能以这副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野人般的模样闯入城市,那无异于在额头上刻下“逃犯”
二字,自投罗网。
他强打精神,找到一处偏僻的、早已干涸龟裂的河床,躲在一堆风化严重的乱石滩后面。
他用冰冷粗糙的沙土用力搓揉着脸颊和手臂,试图抹去厚厚的污垢和疲惫的痕迹,皮肤被磨得生疼,却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他丢弃了那件早已不成形状的破烂外套,只穿着那件虽然打满补丁、但勉强还算完整的内衫,让它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检查怀中那个油布包裹,一层层揭开,确认那份关乎无数人命运的纸张依旧完好无损,那熟悉的触感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赵大勇嘶哑着交代的地址和接头暗号,像用滚烫的铁水烙刻在脑海深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如同久旱土地般布满裂纹的嘴唇,将最后一点野果酸涩的汁液混合着血丝咽下,眼中重新凝聚起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警惕与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踏入城区边缘的那一刻,一种与荒野死寂截然不同的、混杂着喧嚣、压抑与某种潜在危险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低矮的、墙面斑驳的砖房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稀疏的行人面色麻木,偶尔有破旧的卡车喘着粗气驶过,扬起漫天灰尘,自行车铃铛出单调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球燃烧的呛人烟味、路边小摊贩油炸食物的腻味、公共厕所隐约传来的氨水味,以及一种城市底层特有的、拥挤而沉闷的气息。
这里的盘查似乎比县城更加隐蔽,也更加无处不在,像一张无形的大网。
街角戴着红袖章、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太太,看似在晒太阳,目光却扫过每一个过往的行人;路口偶尔出现的、穿着不合身制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