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场的废墟,在白昼的天光下,愈显得狰狞而荒凉。
巨大的岩壁被野蛮的开采撕扯出参差不齐的断面,如同大地裸露的伤口,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灰白色。
林国栋藏身的那个石缝,位于一道陡峭岩壁的底部,是炸药与钢钎留下的偶然造物,狭窄得仅能容他蜷缩其中。
石壁冰冷刺骨,粗糙的岩面摩擦着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下的皮肤,带来一种细微却持续的刺痛。
昨日冰河刺骨的寒意,似乎已沁入骨髓,与此刻周遭的冰冷里应外合,贪婪地吞噬着他体内最后的热量。
他紧紧蜷缩着,双臂抱住膝盖,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体温,但牙齿依旧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喷出一团浓白的雾气,在石缝间狭小的空间里短暂停留,旋即被从缝隙灌入的寒风吹散。
饥饿不再是单纯的感觉,而是一种具有实质力量的折磨,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腹腔内疯狂搅动、揉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痉挛和令人头晕目眩的虚空感。
他舔了舔干裂得如同久旱土地般布满细密血口的嘴唇,喉咙里干渴得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连吞咽这个本能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痛苦。
然而,比这肉体的煎熬更甚的,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上演的昨日午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陈默如同惊弓之鸟般跌撞进仓库时那张被污泥、泪水和极致恐惧扭曲的年轻脸庞;老孙那矮壮却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毅然背负起受伤的陈默,朝着与生路相反的方向决绝冲去,那一声声为吸引追兵而出的、带着土腔的怒吼与咒骂;子弹撕裂夜空、打在身边石头上迸溅出的刺眼火星;以及冰冷河水如同千万根钢针瞬间刺透肌肤、直抵灵魂深处的剧痛……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带着血腥和硝烟的气味,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神经,带来阵阵尖锐的心悸和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负罪感。
老孙和陈默,他们此刻身在何方?是已在追兵的枪口下壮烈牺牲,还是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他不敢深想,那巨大的、黑洞般的担忧和自责几乎要将他拖入精神崩溃的边缘。
然而,比回忆更迫在眉睫的,是眼前这实实在在、令人窒息的绝境。
他受伤的脚底板在冰冷的岩石和粗粝的沙土上摩擦了一夜,此刻肿胀亮,传来一阵阵灼热与刺痛交替的搏动。
身体因极度的寒冷、饥饿和疲惫而虚弱到了极点,每一次轻微挪动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眼前阵阵黑。
这个石缝虽然暂时提供了遮蔽,但绝非久留之地。
岩壁无法完全阻挡寒风,位置也相对暴露,只要有人靠近采石场边缘,很容易就会现这个不自然的缝隙。
对岸地区城市的轮廓在渐亮的晨曦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追兵很可能已经渡河,正在这片广袤的废墟中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是像一只受伤的困兽般蜷缩在这里,被动地等待命运最终的判决——或是冻饿而死,或是被搜捕者现?还是鼓起残存的勇气,冒险出去,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中寻找那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就在这绝望的泥沼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之时,唯一能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的,是那份虽然已不在怀中、但其沉重分量却丝毫未减的证据所带来的、如同烙印般的使命感。
以及,陈默用生命狂奔换来的那个简短却重于泰山的消息——周芳还活着!
这五个字,如同无边黑暗的深渊底部突然亮起的一颗寒星,光芒虽微弱,却无比坚定地灼烧着他濒临熄灭的意志内核。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必须活下去!
必须亲眼确认那份浸满血泪的证据是否真的化作了刺向黑暗的利剑;必须亲眼看到周芳脱离险境,恢复健康;必须……为可能已经用生命为他铺路的老孙和陈默,讨还一个血淋淋的公道!
求生的本能与对战友、对承诺的执念,如同两股细弱却异常坚韧的丝线,开始在他近乎冻结的血液中重新编织,汇聚成一股支撑他残躯的力量。
他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情绪中抽离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