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巨大绒布,将整片山谷严丝合缝地包裹,压抑得令人窒息。
洞外,山涧因前夜的暴雨而愈汹涌,咆哮声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震耳欲聋的、仿佛近在咫尺的猛兽嘶吼,冲击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老河套据点内,最后一点柴火燃尽,只余下几粒暗红色的炭火在灰烬中明明灭灭,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非但未能带来暖意,反而衬得洞内的黑暗愈深邃、寒意刺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血腥、草药苦涩以及决绝气息的凝重,仿佛暴风雨前低气压的具象化。
老葛的动作精准得如同精密的机械,他将最后几块硬得能硌碎牙的粗粮饼仔细掰成更小的碎块,用油布层层包裹,与那珍贵无比的火镰火石一起,贴身藏好。
每一个绳结都打得异常牢固,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庄严仪式。
小陈则跪在昏迷的老刘身边,用颤抖却异常小心的手,最后一次检查担架上捆绑的绳索是否结实,调整着垫在老刘身下、早已被血污和泥水浸透的干草,试图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年轻的脸庞上却刻满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重和忧虑,眼神深处是对前路未卜的恐惧和对同伴生命的深切担忧。
林国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尝试活动那只肿得像面馒头、颜色青紫得骇人的脚踝,每一次微不可察的移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不堪的衣领。
他大口呼吸着洞内阴冷潮湿、带着霉味的空气,试图将这股钻心的痛楚压下去,转化为支撑这具残破身躯继续前行的原始意志力。
脑海中,周芳那张苍白如纸、气息奄奄却充满期盼的面容一闪而过,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带来尖锐的刺痛和不容置疑的警示——他必须活下去,无论如何!
“时辰到了,该走了。”
老葛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皮摩擦,打破了洞内死一般的沉寂。
他率先拨开洞口那挂如同绿色瀑布般垂下的、湿漉漉的藤蔓,身影如同鬼魅融于夜色,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
短暂的、令人心跳几乎停止的寂静后,远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的、模仿某种夜枭的短促啼鸣——代表暂时安全的信号。
小陈和林国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映照着对方脸上同样的决绝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惶恐。
没有言语,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咬紧牙关,抬起那副承载着生命重量的简易担架,侧着身,极其艰难地从狭窄的洞口挤了出去。
冰冷的、饱含水汽的夜风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冰刀,瞬间包裹住他们单薄的身体,带走本就稀薄的热量,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林国栋受伤的脚踝踩在湿滑、棱角尖锐的碎石上,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电流般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一晃,险些连同担架一起栽倒。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咸腥的血味,指甲深深抠进粗糙的担架木棍,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痛哼咽了回去,额头上青筋暴起。
老葛在前引路,他对这片地狱般险峻地形的熟悉程度,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所选择的“路径”
,根本不能称之为路,而是在近乎垂直、布满了湿滑苔藓的悬崖缝隙间攀援,在需要匍匐爬行、弥漫着野兽腥臊气的狭窄兽洞中穿行,在被山洪冲刷得布满松动巨石、每一步都可能踏空滚落的干涸河床上跋涉。
浓重的黑暗如同实质,吞噬了一切光线,只能凭借老葛偶尔停顿、回身打出的极其隐蔽的手势,以及彼此压抑到极致、如同破风箱般粗重艰难的喘息声,来艰难地确认方向和彼此的存在。
林国栋将全部的精神力都聚焦在两个点上:死死盯住前方老葛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鬼火般飘忽的背影,以及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保持肩头担架的平衡。
视线早已模糊不清,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