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猎人那间充满草药味和短暂温暖的小屋,重新踏入被浓重晨雾笼罩、危机四伏的山林,林国栋和小陈仿佛从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境,骤然跌回冰冷的现实。
老猎人佝偻却坚定的身影、那双饱含复杂情感的眼睛,以及最后那句沉甸甸的嘱托,如同烙印般刻在两人心头,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支撑,也背负上了更深的、关乎他人命运的沉重责任。
老猎人标记的所谓“小路”
,实际上不过是野兽踩出的、时断时续的痕迹,蜿蜒在陡峭的山脊和茂密的灌木丛中,远比他们之前走过的任何路径都要艰险。
浓雾如同乳白色的粘稠浆糊,能见度不足十米,吞噬了远山近树,也隐藏了脚下的危机。
每前行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和体力。
林国栋的脚踝在经过老猎人草药一夜的敷治后,那灼烧般的剧痛虽有所缓解,但肿胀并未完全消退,深紫色的瘀血依旧触目惊心。
每一次将身体重量转移到那根粗糙的木棍上,每一次受伤的左脚不可避免地被藤蔓绊到或踩到不平的石头,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抽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眼前金星乱冒。
他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小陈年轻却异常坚韧的肩膀和那根已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木棍上,行进的度缓慢得令人心焦。
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粗重而急促,肺叶每一次扩张都带着刺痛,仿佛能吸入冰冷的雾气凝成的冰碴。
小陈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林国栋,他不仅要承担大部分重量,还要时刻辨别方向,警惕四周。
老猎人给的那张羊皮地图虽然精细,但在浓雾中辨识地形成了一种折磨。
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与紧张,汗水混合着雾水不断从额角滑落,但他眼神中的恐惧已被一种更为坚定的东西所取代——那是经历连番生死后淬炼出的责任感和对林大哥无条件的信任与守护。
他时不时地根据地图和微弱的直觉,低声提醒着:“林大哥,小心左边,有个坑!”
、“往右一点,这边好像好走些。”
“还……还能撑住吗?”
小陈喘着粗气,侧头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林国栋连点头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能……走……”
他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于对抗身体的痛苦和维持意识的清醒,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向前!
不能停!
停下来就是死!
辜负老葛!
辜负老刘!
辜负老猎人!
身体的极限一次次被挑战,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开始阵阵袭来。
老猎人给的那点干粮,他们不敢轻易动用,那是最后的保命资源。
口渴更是难以忍受,只能靠吮吸树叶上的露水勉强缓解。
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们摇摇欲坠的意志防线。
艰难跋涉了大半天,浓雾非但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愈厚重。
根据地图显示,他们应该已经接近那个被称为“一线天”
的险要峡谷。
据说那里是通往山北地区的咽喉要道,两侧崖壁高耸入云,中间仅有一道狭窄缝隙可供通行,地势极其险峻。
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大,隐约能听到前方传来沉闷的水流轰鸣声。
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陡峭,怪石嶙峋,湿滑无比。
“前面应该就是‘一线天’了。”
小陈停下脚步,努力辨认着地图和周围的地形,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老丈说这里很险,要特别小心落石和暗流。”
林国栋强打精神,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雾气缭绕中,两座如同巨斧劈开般的黑色山崖赫然矗立,中间一道狭窄的缝隙如同地狱的入口,幽深黑暗,令人望而生畏。
轰鸣的水声正是从峡谷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气势。
“只能从这儿过吗?”
林国栋嘶哑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