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转身离开老槐树,身后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争论声,像一群现了新玩具的麻雀。
她没有回头,更没有解释。
那句“你们是提问的开始”
是说给过去的自己听的,但如果能成为这些孩子未来的某个路标,也算是一种意外的馈赠。
她将那台小巧的投影仪塞进树洞深处,旁边贴了张手写的字条:坏了,修好就能看。
这更像一个挑战,而非一句说明。
当晚,社区少年宫的科技兴趣小组在“寻宝活动”
中现了它。
几个半大孩子围着这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金属盒子,兴奋地讨论着。
他们当然不知道什么代偿机制,也不理解时空共鸣的物理原理,但字条上的“修好就能看”
激起了他们强烈的好奇心。
这显然是一个解谜装置。
他们没有暴力拆解,而是用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去,凭借从网上学来的开源软件知识,磕磕绊绊地开始了逆向解析。
几个小时后,当原始文件被一层层剥开时,他们看到的不是什么炫酷的动画或游戏,只是一些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数据流。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失望地咂了咂嘴,但另一个一直沉默的女孩却指着屏幕上反复出现的一个词条说:“‘提问’,这个词出现了好多次。”
她叫孙静,患有先天性哮喘,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仿佛怕耗尽肺里本就不多的空气。
她扶着桌子,慢慢地说:“在学校,老师给我们标准答案。
在家里,爸妈给我们标准的生活。
所有人都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可我们的疑问,谁来回答?”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
他们不懂投影仪里那些复杂的物理学隐喻,但他们听懂了孙静的疑问。
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忽然有了主意,他调出本地一个业余无线电爱好者运营的“夜听频率”
的音频文件,那是他们偷偷在听的午夜节目,专门分享一些城市里不起眼的声音。
节目的片头总有三秒钟的静默,据说是为了让设备预热。
他将孙静那句“我们总被教标准答案,可谁来回答我们的疑问”
录了下来,经过简单的处理,嵌入了那三秒的静默里。
声音调得很轻,像一句耳语,不仔细听就会错过。
做完这一切,他们把修改过的音频文件匿名送给了频率的运营者。
那天深夜,当熟悉的片头曲响起前,一句轻微却清晰的童声,随着电波悄然播了出去,融进城市的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赵志国照例在社区里巡查。
他走到那栋装了天线的老楼下,意外地现物业不仅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拆掉天线,反而在天线顶端加装了一个崭新的防雷罩,银光闪闪,像一顶小小的王冠。
他正纳闷,楼门口传来一阵激烈的吵嚷声。
“凭什么凌晨四点放那个咿咿呀呀的《锁麟囊》?吵得人睡不着!”
一个头花白的老太太叉着腰,声音洪亮。
“你懂什么!
那是我们那代人的念想!”
另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不甘示弱,“你非要听那个什么深夜心理诊所,男的女的哭哭啼啼,听得人心烦!”
赵志国走过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居中调解。
他看着两人气鼓鼓的样子,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清了清嗓子,说:“叔叔阿姨,都别吵了。
这广播是大家的,不能谁嗓门大就听谁的。
这样吧,我提个议,咱们成立一个‘声音议事会’,每栋楼推选一个代表,每天要播什么,大家投票决定,怎么样?”
这个提议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支持。
两天后,第一届“声音议事会”
在社区活动室召开。
十几位被推选出来的代表,大多是退休的老人,正襟危坐。
